不敢問來人
老包
2014/11/10 第期
親愛的讀者,台北市長選舉電視辯論已舉行,根據事後的收視率調查,這一場辯論已創下歷史新高,甚至是2012年總統大選時,馬英九與蔡英文電視辯論收視率的三倍多,算是非常驚人的一場資訊市場大衝擊。
為什麼收視率會這麼高?最主要是這一場選舉有豐富的故事性,並充滿政治解構的張力 ──柯P不斷測試台北市藍綠藩籬的強度與真相,連勝文則千方百計要把藍綠圍牆矗立起來,試圖回到往日「藍營派一顆石頭出來選也會贏」,這樣的美好時光;故事張力就這樣產生了!寫到這裡,我忽然想到國際級大牌導演台灣人的李安,他曾說很想幫台灣拍一部有看頭的電影,可惜每一則建議的故事性都不夠豐富;眼前這一場選舉的故事不但豐富,還充滿了歷史的縱深──包括連家當台灣接收大員,「五鬼搬運」而富可敵國的故事,就簡直是好萊塢也要自嘆弗如了。最新一期「財訊」報導連家把「台北仁濟院」據為私有,趁台灣處終戰之亂而大富特富的故事,也僅是其中一部份而已,遑論全部?

電視辯論結束之後,距離投票日已不到三個星期,台北是全國資訊最豐富快速的地方,每個人心中的投票對象多已定案,但縱使民調差距一直維持相當大的數字,柯陣營仍忐忑不安,並不確定自己已能承接勝利果實 ──有一天柯P就問我說民調差距有十幾趴,但他內心還是覺得「怪怪的」;我就說你是懷抱「雪融之時最危險」的警覺,這很好,這表示你是一個值得托付重責的領袖人才……。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首都台北市被黨國食物鏈牢牢掌控了十六年,那些不想被命運鎖鍊綁住的人,難免會有一種古代詩人這樣的心情:「嶺外音書絕,經冬復歷春;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已經「回到」家鄉路口了,卻是近鄉情怯,「不敢問來人」……,啊,多麼深刻的心情!

離投票日只剩兩個多星期,我們越能體會這種「離鄉」十六年後,近鄉情怯、「不敢問來人」的心理,因此我也不會跟柯P說安啦,穩贏的啦……云云,但我倒是告訴他:連勝文曾經民調很高,配合廣告預算的運用,竟能擊敗原先贏他的丁守中,那基本上是大明王朝抗馬之後,一種「朦朧美」時期的現象,但現在他自己就是大明王朝,用東廠要打壓柯陣營……,資訊社會要靠朦朧美撐到最後,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吧……。

好了,票還沒投出來,我們講再多也不能撫平出外多年「遊子」的心情,總要讓他進了家鄉才算數。而在此之前,有一點卻是超越選舉結果,很值得我們去加以探究的:那就是台灣潛在的生命力,似乎已在這幾個月,開始呈現一種醞釀大奔放的低吟現象──十一月七日電視辯論超高的、創歷史紀錄的收視率,就是這個現象的表徵之一;這又是怎麼辦到的? 我們今天就來談談這個。 因為這牽涉到1990年以來,台灣因李登輝與民進黨合作進行民主改革,社會生命力大奔放,到了2004年,卻因扁家金錢醜聞突襲,致黨國食物鏈大復活,而活躍的生命力又陷低沉之後,又一次的復甦契機。趁選戰熱潮,我們正視一下這個契機的背後動力,必有助於日後正向能量的尋求。

首先,我認為全國第一大報,本土報的「高抬貴手」乃居功厥偉矣。柯這次的選戰策略,就是走中間路線,與深綠保持距離,這和謝長廷一貫的經營模式很相似,但近十年來,謝這一身「外柔內剛」行遠哲學(我曾經用近代輪胎的發明,對文明的貢獻,來比喻外柔內剛的必要),卻遭本土報幾個混混打手,汙衊為「統派」,甚至斥責謝「為了執政,出賣靈魂」,要求謝「寧可不要執政,也要牢牢擁抱台獨」! 試問,倘若這一次柯P的「在野大聯盟」,也讓本土報運用那幾個混混打手,每天詛咒辱罵…….,柯P的氣勢能發揮到現在嗎?

柯P說要擺脫藍綠對立困境,讓政治「重開機」,當然也要把本土報往昔所引進的系統病毒一併掃除,因此,本土報的高抬貴手,就變得重要極了──不健忘的話,前一陣子柯P「稱讚部分的蔣經國」,就是在本土報率先以讀者投書,制止深綠打手的集體癲癇發作,而得以大顯超越藍綠身手的。 因此,今天柯P可以在藍綠六四分的首都台北,創造出「陽光與北風」,這麼有看頭的故事,我們一定不能忽略在背後「制肘」的搗蛋鬼,已經歇手,這個重要的元素。 而這個故事既然已經開了紅盤,有了超高收視率,柯P的其他幾個重要的特點,更值得未來有意複製「台灣重開機」能量的人,去細細品味。

二、柯P和蔡英文很大的不同,是他遠離了民進黨最具強烈排他性,格局低劣的最大派系新潮流,保持距離的好處是他不會受到黨國食物鏈,某種隱形力量的牽制(新潮流是民進黨最大、也是唯一的既得利益者)。 這一次為在野陣營要創造另一則奇蹟的林佳龍,事實上也非屬新潮流陣營,而在民進黨的歷史上,新潮流的豐厚「資產」,也和連家類似,都是靠「接收」技巧而來,並非自我打拼有成,遠離它才能創造正向能量。而事實上,由於新潮流近親繁殖的壞影響,這一次選戰敏感期,在野最大的危機正是出現在新潮流屏東地方執政,接連兩次的食安負面大醜聞!

三、一如謝長廷從政以來的步步為營、小心翼翼,到了決戰時刻,柯P也有一種台派較罕見的營造「政治縱深」的能耐。一般來說,台派常見獵心喜,但對於作戰縱深的概念卻很生疏,因此,常讓黨國食物鏈玩弄於股掌之間;這一次,民進黨願意接受謝長廷的建言,在台北不提名市長候選人,且完全接受柯P的節奏掌控,算是很大的進步。

四、柯P曾自豪他有一些「戴著頭套的教練」,意思說他雖然是政治素人,但因為它背後有一群沒有公開現身的「教練」,加上他自己的學習能力,使他很快就具有超強政治「武功」也。這一點很重要,我曾在電台節目說柯P這些「戴著頭套的教練」,幾乎都是台灣最頂尖、最有政治智慧的金頭腦,柯求助於他們,一塊錢都不用花,但常能滿載而歸。 這一點剛好是另一個政治素人蔡英文所欠缺的,李登輝說她最大的缺點是沒有幕僚,其實最主要原因是她自己並不承認是素人,因為有新潮流當靠山,自以為得到整個世界,卻失去更多,實在很可惜。 吳祥輝最近在臉書說聽她演講很痛苦,「愈講愈退步」,希望她不要講超過五分鐘……云云,這樣的描述和人們喜歡聽柯P「講故事」,實在差很多;她其實應該自我檢視一下。

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台灣社會在孕育一個領袖人才時,有兩個重要元素,柯P身上已能看到那些影子:化繁為簡的能力,以及統合者的角色扮演。老K出動龐大國家機器,要把MG149打成負面醜聞時,柯P用公布財產去化解,基本上就是化繁為簡的能耐。在統合者方面,根據科學家金格瑞契(Owen Gingerich)的解釋,他做了很多科學史的研究,最終發現:「最偉大的科學家(譬如哥白尼)都是統合者,能夠發現前人所未見的關聯。」在政治領域其實也是這樣,李登輝設立國統會的同時,讓台灣國會全面改選,萬年代表全部退出,更讓總統直接民選,而不再用「三十五省全中國代表」,來羞辱台灣人智慧 ──從這個角度來看,國統會竟和台灣主體論有著「前人所未見的關聯」,這不就是一則領袖典範嗎?

柯P自己也承認,在思考如何超越藍綠時,他曾去請教李登輝,李告訴他:要有更高層次的東西去替代,那就是「公義」!這就是一個統合者的經驗傳承也……。

當然,沒有熬到投票日,我現在講再多,人們也不見得看得到那些蓄勢待發的生命力;就好像今年的太陽花運動,竟然會有五十萬個政治的年輕「陌生客」,為了打破政治的可恨僵局,而相約走上街頭,這也是我們事先所難以預料的──我相信那�面,絕大部分就是連陣營趴在地上,想要找回來的「藍色基本盤」吧。

下次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