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沙漠的駱駝
老包
2014/03/06 第期
親愛的讀者,三個月沒和大家聊聊了,主要是上次寫完「政治假球事件簿」,有一種「洩漏天機」似的脫離軌道暈眩感,有必要把文字節奏放慢下來,留一點空間讓大家喘息一下。
在上一篇文章中,我提到台灣本來有機會創造二次民主奇蹟,讓社會生命力持續奔放,卻在一連串「政治假球」操作下,陷入不該有的低潮。表面上看來,只要我們有辦法說服操作政治假球的兩大要角──唯一的本土大報與綠營某個最大政治派系──停止共同毀滅式操作,我們就能從歷史僵局中解套;但在現實上,我們卻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為什麼會這樣呢?這將是我今天要談的主題,但在此之前,有幾個話題我想先談一談,包括台北市長選舉、民進黨主席選舉,以及我最近出了一本新書,還有我去探望了坐苦牢的阿扁。

關於北市長選舉,幾個月前我曾經在電台的節目中,作了若干「冷酷無情」的分析──指民進黨有實權的領導人竟然不重視首都市長選舉,大好機會在眼前,卻不思派出最強角色,去搶回最具制高點戰略意義的歷史性位置,可見這個黨已被有心人餵食毒品搖頭丸,已完全脫離現實而不自知──而為了刺激這種麻木心靈,我主張民進黨採「豁出去」戰術,由聲望最高的小英參選北市,蘇貞昌則參選新北市,打一場讓老K措手不及的神龍見首不見尾大戰役。

我這一番「顛覆性」論述,在當時確引起一波漣漪,因多數人是認為小英是要東山再起,直攻總統寶座的,豈可被「矮化」在北市,我卻認為有捨必有得(為群體犧牲奉獻,群體必回報你的意思),綠營現在最缺乏的是一種讓人民感動的元素,而不是消磨志氣的「兩個太陽」魔咒,這一招正好可以「站上司令台」、提振綠色士氣,重整綠色隊伍……(從概率上計算,這一來小英當上首都市長與總統的比率是50%與50%,而坐視首都唱空城直攻總統的比率則是0%與50%,並不是0%與100%,因此有這樣的提議)。

未料隨即有人開始散播我在「反小英」的謠言,我隨即在電台節目中收回此議,開始轉挺柯文哲(我後來在電台有形容這種轉折,如同登山的車子陷入泥濘凹洞,動彈不得時,只好先倒車再鋪石塊後,始加油前進),而不再談此話題,以免被邪門勢力糾纏陷害。

另外我在過年前,出了一本非常精美的新書「單純就是美」,描述綠營丟掉最重要的本土執政權,其背後所顯示的集體性格缺陷,希望藉此喚醒有識之士,協助綠營建構更成熟的民主人格。這一本書因為有「李登輝的影子」貫穿其中,也有「謝長廷的旋律」飄浮迴盪,我因此特意邀請這兩個我所欣賞的台灣人政治家撰寫序文。為此李先生提供了「領導能力的修鍊」,將他十二年執政心得傾囊相授,很值得後人細細品味解讀;至於謝先生,他除了稱讚我有古之俠客心腸以外,也很詳細闡述,他試圖為民進黨、為台灣尋找活路的用心,以及被萬箭穿心卻仍無怨無悔、願意繼續走下去的心境……。總之,這一本書有一定的台灣民主歷史縱深,值得一讀,但我也知道現在是一個「低頭滑手機」的詭異時代,雖然算是精美的一本書,恐怕也會被洶湧的「手機潮」擠落一旁吧?

書出版時,適逢謝長廷宣布參選黨主席,按照往例,立即有一些人透過本土報那個陰陽怪氣平台,很密集要中傷謝。前總統李登輝可能覺得我是有意安排他和謝同台「相伴」,非但沒見怪,反而在我送書給他、和他長聊了一會的隔天(大年初三)接見晚輩柯文哲時,將多出來的「單純就是美」書本,送給柯一本要他「好好讀一下」。顯見李也知道謝被本土報中傷,如果能看看這本書,多少可以幫一個為台灣用心良苦的人,平反一下(後來聽說李謝還同席用餐交談了一次)。

而關於有些人刻意透過本土報平台,污衊謝長廷「背叛台灣價值」之事(指謝帶著媒體公開透明訪中,及不違背民進黨綱的大原則下,提出「憲法各表」,以對抗國民黨用「一中各表」成功連結國共,有效擠壓民進黨,截斷綠營邁向執政之路),我在大感荒唐之餘,想到了一則故事:據說英國大文豪蕭伯納(一九二五年諾貝爾桂冠得主),有一次聽說他的家鄉都柏林,因為有感於他的名氣及銳利的批判性風格與長相,而特別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模仿蕭伯納」大賽,吸引了各地參賽者與會。蕭伯納得知後也偷偷去報了名參賽。

在比賽現場,參賽者紛紛使盡渾身解數,稱自己才是真的有蕭氏氣質,而別人不是……。比賽結果出爐,蕭伯納本尊只得了第二名!以上這個笑話是蕭伯納自己說的,意思說:「本尊被分身嗆聲,說你是假的!」這是典型的英國式幽默,類似的意涵,二千五百年前的孔子則說:「惡紫之奪朱」──本土報號稱它自己是台灣價值的守護神,它在報頭也清清楚楚標示幾個字:「台灣優先」,以此當它的祖訓。然而「台灣優先」正是謝首創並在創黨後奮力實踐的,本土報「模仿」了謝的「台灣優先」,現在卻回過頭來嗆聲謝沒有台灣優先,這豈不是欺人太甚?而在政治現實上,若非有謝攻下的南方堡壘在守護,這所謂的「台灣價值」,恐怕也只能成為藍色政客及其佈建的偽裝媒體,用來騙人的表面裝潢吧?

而在春節除夕之前,謝和我相約台中監獄探望坐苦牢的阿扁;這個場景非常傷感(sentimental),因為我在阿扁當首都市長,及當總統時,有近十年一直提醒阿扁,「一長一扁天作之合,長扁互補天下無敵」,主張兩人一定要密切合作,才能打敗國民黨這個可怕的黨國巨人。然而阿扁一直被新系包圍(新系與他結盟),新系又是天生妒謝集團,但扁也有心地善良的一面,並未全被新系黑影籠罩;也因此,那十年間,扁就一直擺盪於「三分親謝,七分反謝」之間,直到自己整個被新系榨光,而謝則被孤立,致獨木難撐大局,只能眼睜睜看著綠色政權難堪瓦解。

因此到了會面那一天,起初我仍有若干見怪之意,接著看到一個場景,我就整個心軟了;真正體會到本土政權的瓦解,乃集體性格缺陷所造成,光責怪扁並無法改變宿命──扁坐著輪椅被推進會議室,我們一坐定,扁就伸出他不停顫抖的手,要謝長廷摸摸他的手,「是真的,停不下來啦」,又說他的腦部已有百分之十七萎縮掉,仍在惡化中……言談之中盡是無依及驚惶;謝一邊說著安慰他的話(像在哄一個受到驚嚇的小孩),一邊用雙手去包覆他的右手掌……。這個場景令人看了心酸,也令人感慨萬千:我想到過去我常說的一個譬喻,謝像是一個大家庭中的長子,流血流汗耕耘,卻常被嫌渾身臭汗酸味;扁則是備受家人疼愛的小弟,把家產整個耗光了,現在還是這個長子在努力要回來搶救敗壞的家……。

接著扁又開始數落新潮流,說他們太自私,都不肯為民進黨、為大局著想,只盤算派系利益云云。倒是謝幫新潮流打起圓場,說凡事可以協商啊,我們要學習協商的文化,扁附和著說對啊,我們民進黨本來就是一個合議制的黨……然後扁停頓了一下,以近乎哽咽的声音解釋他為什麼那麼在意回復民進黨籍:「我感謝這個黨栽培我啊,我愛這個黨啊……」,這真是一段令人於心不忍的創黨兄弟對話。

在有限時間的交談中,扁很急切的表達他很了解謝想替民進黨,爭取中間選民的用心,「你的憲法各表,說到最後,就是我說的一邊一國嘛,差別是我的個性比較直接啦,你一直比較有哲學思想嘛……」,又說公元二千年他剛當總統時,也是為了兩岸和平穩定,找李遠哲等民間有聲望人士,設立一個兩岸小組,「那時社會就很肯定我們的用心,我的民調曾高到八成呢!因此我很認同你的做法」……。

我不知道那一天,這一場有著革命感情,又是落難創黨兄弟的會面,是否就是後來促使謝更明確表態參選民進黨主席,試圖扭轉台灣氣數,一個重要的因素?但是人生之中,從跌倒處爬起,本來就是一個有意義的啟發;具有台灣人當家做主歷史意義的政黨,更是不例外。

好了,我們回到文章開頭的主題吧!──台派的有識之士,既然都知道綠營要重返執政,一定要先擺脫本土報的反間計操作與糾纏,避免成為激進政治搖頭丸俘虜(我曾說這個大報,可能是老K偉大的世紀發明,用來絆住綠營邁向執政的腳步,永遠只能當個民主樣板,在黨國食物鏈中逐漸迷失自我──如果我們認為「民主國家中最有錢的政黨老K」,和台灣首富媒體大亨,這兩者背後沒有共同利益的連結,那就太天真了);且綠營某個最大派系,也應體會綠營若按照目 前這個狀態,繼續蹉跎下去,台派將永遠喪失「當家做主」的能力…….。

我以前講過一個寓言故事,剛好可以拿來當台派綠營的借鏡:

動物園一對駱駝父子,有一天對話起來。兒子問父親:「我們的背部為什麼跟別的動物不一樣,有突起的肉塊?」「兒子,這就是我們值得驕傲的地方,動物裡只有我們可以長時橫渡沙漠,不怕沒水喝沒東西吃,因為我們的背部駝峰就儲存了足夠的水和養分」;「那我們的睫毛又為什麼這麼長?」「兒子,橫渡沙漠時,長長的睫毛才能幫助我們擋住飛揚的風沙啊」;「那我們的腳底,為什麼有這麼厚的肉墊?」「這樣當我們在沙漠中長途跋涉時,才不致深陷軟軟的沙堆,動彈不得啊」。

駱駝兒子愈聽愈感迷惑,完全無視駱駝爸爸的滿臉驕傲之色──「父親,既然這樣,那我們為什麼不是在沙漠,而是在動物園裡?」──我今天重提這個寓言故事,是希望台派綠營的菁英們,自行檢驗一下:駱駝還有橫渡沙漠,去開疆闢土的勇氣嗎?還是只想接受唯一本土大報這個動物園園主的「豢養」(每天陪園主呼喊一次「台獨建國」,就能得到獎賞,享有老K黨國分支的安逸快樂丸)當個馴化的、讓人觀賞用的政治樣板?

駱駝如果不思離開動物園,回到沙漠,是不可能有能耐去對抗老K黨國力量的侵蝕。這幾天當我看到本土大報,又在重施老伎倆,開始有計劃的煽動深綠敵視支持度漸高的柯文哲時,對這個動物園「園主」的反感,更加強烈起來。

但願綠營最有穿越沙漠、開疆闢土能耐的謝先生,這一次能成功傳遞沙漠的氣味與訊息,喚醒耽溺於安逸動物園的眾駱駝們,順利當選民進黨主席,破解分化魔咒,再創民主奇蹟。

下次再談。

附錄:
* 謝長廷序 自省之後,期待再起──俠客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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