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案全都錄 保母搶功媒體怕獨漏
陳宗逸
2005/04/21 第474期
警察為了要升官發財,在鏡頭前面作秀成了必要手段;而甘冒生命危險穿梭槍戰現場的記者,為的就是收視率和不要「獨漏」。

去年七月逃脫警方重兵圍捕的張錫銘集團下落,警方至今都沒有突破,日前張錫銘甚至再度犯案,公然綁架商人,又搞得警方焦頭爛額。張錫銘堪稱是將近十年前白曉燕命案之後,重大影響台灣治安的頭號人物;尤其是他去年手持突擊步槍、身穿戰術背心,挾持人質劫車逃脫的影像,被電視攝影機偶然拍下,堪稱是台灣治安史上的經典圖像,每當張錫銘又有新的形跡、又或者是警方又再度展開圍捕行動時,這個圖像總是不斷重複的在平面與電子媒體上面被使用,對於台灣社會的人心,造成的影響是無法估計的。


歐美辦案 排斥媒體拍攝


近日在媒體密集報導警方大肆搜索張錫銘集團行蹤、甚至派大規模的警力進行蒐山的同時,媒體記者緊跟著警方蒐山辦案的腳步進行跟拍,將警方所有的行動細節全部曝光在螢光幕。也有人會問,「這樣,張錫銘他們只要收看電視,不就知道警察的部署和動向了?那警察這樣搜索,有什麼用?」警方的行動本來就必須秘密進行,以防刑案偵辦細節曝光,這不是常識嗎?


媒體竟然可以跟拍到如此清晰的持槍現行犯劫車和劫持人質的畫面,而且當媒體拍攝的時候,現場竟然只有寥寥可數的警員,其中還有警員慌張滑倒在地、一點對付持槍現行犯的能力都沒有。媒體可以大剌剌在槍戰現場到處穿梭獵取鏡頭,這是台灣特產、而且獨步世界的採訪生態,媒體記者不怕死,沒有穿著任何防護裝備就扛著攝影機,參與警察和匪徒的槍戰,在其中如入無人之境的穿梭自如,在美國的某些州,媒體這種行為可是重罪,警方不但可以以現行犯逮捕媒體記者、甚至進一步透過聯邦傳播委員會(FCC)的運作,給予媒體和記者不定的制裁。歐美警察在辦案的時候,相當排斥媒體,甚至規定了嚴格的封鎖線,要求警方徹底執行。歐美警察在犯罪現場一旦建立封鎖線,那就是公權力的象徵,即使是受害者家屬、其他地區的支援警力,都一律不准越過,更何況是毫不相干的媒體記者。


競爭激烈 搶收視怕獨漏


一位無線電視台主跑社會線的記者低調表示,現今台灣媒體競爭太過激烈,每次有新聞事件發生,出動到現場的電子媒體少說也有十幾家,連公共電視這種應該不喜歡嗜血社會新聞的媒體,在槍戰發生的時候,也還是會跟其他同業一起衝現場。為什麼要這樣衝?難道沒有想到自己的生命安全?甚至妨礙到警方辦案?多數記者的態度是無奈的,要這麼衝現場、讓自己身處在子彈亂飛的狀況之下,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一方面是為了收視率作戰,另一方面是為了不要「獨漏」。這位記者說,「獨漏」對於他們這種電視新聞的記者來說,是相當重大的缺失。某些商業新聞台,主管會要求每組記者起碼二、三天,甚至每天都要有「獨家」新聞,製造不出獨家新聞也就算了,如果還「獨漏」,那可是會倒楣的。競爭激烈,也是台灣媒體不要命行為之中,不得不為的尷尬。


主跑社會新聞的記者,每天都要與地方警力「博感情」,半夜和熟識警方主管一起出去喝酒、吃羊肉爐等活動,幾乎每天都無法避免。與採訪對象稱兄道弟之後,以後遇到任何緊急狀況,不只可以第一時間趕到現場,在現場與高階警官套交情,也可以如入無人之境盡情拍攝取景。記者說,因為同業都這樣做,你不跟著做,不只是獨漏新聞,也對長官不好交代。至於,現場是否有警員對於媒體到處拍攝取景有意見?記者說,多數時候,有意見的都是基層、衝第一線的警員,但是因為有長官罩著,基層警員也不好說什麼。


必要之惡 警媒各取所需


台灣的警察升遷制度,是講究中央集權的績效評估制,警方高層長官的表現好不好,端賴績效數字,以及中央評估的成績,而非地區居民對於治安的集體感受。為了要升官發財,或者讓中央與地方首長長官對你有印象,在鏡頭前面「作秀」,成了台灣高階警官升官的必要手段。所以,希望記者在刑案現場衝鋒陷陣,甚至隨時接受記者訪問,成為台灣刑案現場的特產。與這些地方高階警官熟識的記者說,這是必要之惡,警方高層與記者各取所需。台灣的民主制度不成熟,民意的走向受到媒體的宰制,官員表現沒有一個評估的標準規格,端賴媒體胡亂打分數,所以爭著上媒體,比默默在崗位上努力改革的老實人,還要有效。這種喜歡媒體、喜歡曝光的警官,世界各國都有,只是歐美的警官需要媒體,是為了討好收視群眾,以利日後的選舉行情。而台灣的警官需要媒體,則是為了向長官表態、以利升遷。


台灣的警政高層好表現、喜歡作秀,卻在電視機面前表現出毫無現代化法律素養的模樣,二○○一年維安特勤隊與重大槍擊要犯藍元昌在台中市爆發激烈槍戰,事後台中市警局和刑事局高階警官巡視現場,在媒體鏡頭前面,對著躺在地上滴血的槍擊要犯指指點點,甚至跪在地上指著流血的槍擊要犯,要媒體幫他們合影,現場卻不見任何救護人員。這個畫面當時引起許多維安特勤隊員的不滿,因為槍戰是他們在火拚,台中市警局卻爭著搶功,而槍聲一響卻抱頭鼠竄。警方高層沒有現代素養、爭功表態不遺餘力,所以警察在台灣社會被看不起,一般民眾不信任警察的能力,都與這些在媒體前面的表現有很大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