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想過有這一天!」二○○○年民進黨取得執政權時,彭明敏曾有這樣的感慨。而一部低成本、外界毫不關注的電影【海角七號】,在上映短短二個月的時間,破了所有台灣影史自產電影的票房紀錄,一路默默耕耘的電影作者魏德聖,也有同樣的訝異。
海角七號 掀起觀看熱潮
很多人都在問,從二○○六年開始,包括國立政治大學、民進黨黨中央等幾個具有公信力的民意調查報告,都指明了台灣意識,在本土政權執政八年、民主政權執政二十年的環境下,已經扶搖直上。認為「我是台灣人,不是中國人」的民意,在二○○六年已經突破七成四的比例。更耐人尋味的是,「在中國動武的威脅下,依舊支持台灣獨立」的民意,在二○○六年也突破五成四。如此驚人的台灣意識和自我認同,沛然如歷史浪潮而無法阻擋,卻急轉直下至二○○八年本土政權崩潰,統派勢力高漲,台灣意識變成政治醜聞鬧劇的一個小分支,主張統一投降的國民黨法統政權竟然拿下驚人選票,宛若台灣意識在一夕之間消失無蹤。
一來一往間,回顧民主改革二十年過程,這短短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如浪潮般無法阻擋的台灣意識能量,一下子究竟消失到哪裡去了?【海角七號】的票房神話,給這個問題一個答案。
「台灣這個地方有很濃厚的生命力,就是缺乏一個集體的共識而已,只要這個集體共識起來以後,那個生命力的強大,是讓人無法想像的。」在回顧【海角七號】票房奇蹟的訪談中,導演魏德聖有這樣的解讀。親自上電影院觀賞【海】片,變成了現今最熱門的全民運動。不只觀賞電影的年輕主力族群趨之若鶩,從來不主動上戲院觀賞所謂「國片」的中、老年族群,也紛紛自己、或者在兒孫輩的鼓勵陪同下,熱烈地前往戲院參與這場全民運動。這股情緒會發酵,也與台派在陳水扁醜聞中受到打擊,以及馬英九親中賣台的企圖中,兩相交乘飽受傷害後,尋求撫慰心靈的需求有關。
拒絕盜版 網路族大團結
不到二個月的時間,【海】片全台灣突破新台幣四億的票房,是台產電影的影史票房冠軍(二次世界大戰以來)。其中最關鍵的原因,是因為更多的人、特別是年輕人,一遍、二遍、三遍地不斷重複、重複再重複主動進入電影院消費。而擅用網路評論的年輕族群,甚至發動了「拒絕盜版」的抵制運動,任何下載【海】片檔案的P2P軟體「種子」、共享論壇或者任何可線上觀賞的網址,一律被台灣年輕網路族群封鎖追殺,務求數位盜版在網路上消失無蹤。從八月二十二日公映至今,【海】片才總算在網路上看到清晰的「Sample」版,這個「內參」清晰版本,甚至還引起年輕網友質疑「是新聞局長史亞平陰謀祕密流出」的八卦議論,這個由觀眾自發自律的運動,是台灣影史從來沒有見過的商業奇蹟。
【海角七號】的成本約五千萬台幣,其中從新聞局輔導金僅拿到五百萬,其餘零星片商則投資一千五百萬,而導演魏德聖個人,則以自宅向銀行抵押貸款三千萬。零星加起來的金額有限,在拍攝途中還遇到短缺、停拍的問題。魏德聖和演員、工作人員之間取得體諒,分期減薪勉強完成拍攝,負債累累,「身上皮夾內從來沒有超過一千塊」,來自台灣影劇圈的奧援幾乎等於零。【海角七號】上映後突然爆紅,電影主題曲作詞者顏云農和豐華唱片老闆張小燕,針對電影原聲帶的製作和版權問題在網路上針鋒相對,即可從中看出端倪。
往南移動 找到奇蹟出口
以「台北觀點」為中心的台灣演藝圈,在【海角七號】拍攝初期,幾乎給予全面忽視的待遇。主流媒體一點報導的興趣都沒有,類似唱片公司爭議的「大小眼」問題,是劇組工作人員隨處可見的感受。也有人觀察到,【海角七號】的所有演出者與工作人員,全都是台灣主流演藝圈的「非主流、失意者」。導演魏德聖,僅是一個遠東工專電機科畢業的電影圈外人,因為抱電影夢而在影壇載浮載沉;主演的范逸臣,長年被經紀公司錯誤包裝成「白面書生」歌手,形象水土不服致醜聞競出、幾乎消失在影藝版面;女主角田中千繪,在日本藝能界背負著父親盛名而備受壓力,來台發展亦非平順;演出「代表會主席」一角竄紅的馬如龍、沛小嵐夫婦,更是早就因為閩南語演員身分,長期遭到影視圈忽視,空有一身戲胞卻無表演空間,更遑論突然走紅的「國寶」茂伯等非職業演員。而跟隨魏德聖一起工作多年的劇組夥伴,更過著有一餐沒一餐的生活,零星接戲劇廣告案子養家活口者,更是所在多有。
一群失意人的組合,從片頭一句對台北市的咒罵展開。台北市的形象,在【海角七號】中非常模糊,片頭昏暗灰濛的一○一大廈,仿佛暗示著這個代表台灣主流演藝圈形象的都市,給這群失意人的感受。片子一路往南,越往南光線越明亮、眼界越開、氣氛越輕鬆,濕熱陰暗的台北市,變成了明亮開闊的恆春小鎮,專屬台灣的味道就這樣被介紹出來。
一位參與二部魏德聖短片製片的前資深影劇記者描述,「這就好像當時美國南北戰爭結束,一些開國元勳勸告美國人,如果東部沿海地區沒辦法發展,不如往西走,這讓美國二度開國。魏德聖的抉擇也一樣,主流圈台北毫無發展可能性,我們不如往南走。」往南移動,尋找「國境之南」,【海角七號】不只找到奇蹟,也找到台灣意識情緒宣洩的出口。一個小小的開口,變成推動影史巨輪的豐沛能量。
跳脫窠臼 呈現庶民幽默
許多人都說,「台灣人終於有一部『看得懂』的電影。」【海】全片沒有晦澀高深的電影語言,從攝影、剪接、場面調度到音樂性,採用台灣電影少見(卻是歐美日韓商業電影標準作業)的親和手法,務求與絕大多數不常看電影的觀眾「親近」。最讓中、老年一輩台灣觀眾感受深刻的,是電影中使用的語言。台語、日語、北京語、原住民語四處交雜,每個人都用最自然的語言表達自己,呈現台灣最真實的面貌,甚至有罕見的台灣庶民幽默感。不再出現以往「國片」依賴「標準京片子」配音,毫無聲音表演訓練的窠臼。在語言使用上貼近台灣,大量且不避諱地使用日語,讓多數老一輩觀眾在電影院中感動到淚如雨下。
使用日語作為電影口白,甚至大量使用來自日本明治維新時期台灣人琅琅上口的歐洲民謠(野玫瑰),與台灣在終戰後被國民黨法統意識形態侵略的主流藝術風格切離,尋找到台灣意識最深的切入口,這是【海角七號】創下奇蹟最大的關鍵。
台灣人從終戰之後,受到中國難民政權的宰制,找不到出口。已逝台獨巨擘王育德博士,在《台灣青年》第六期「八一五獨立運動」篇章中,描述終戰後短暫卻失敗的台灣獨立運動時感嘆道:「反抗日本政府的人和幫助日本政府的人不能同心協力,背地?相互對立,也是使這個計畫停留在密謀階段的原因之一。但是更主要的原因,大概是台灣人沒有大眾傳播的手段,使他們無法和一般民眾打成一片。」「這使台灣人對中國人非常寬大,達到卑躬屈膝的程度,台灣人深知自己的罪行︱不但對台灣人的解放沒有發揮任何主動的作用,而且表面上等於幫助日本侵略中國︱抱著強烈的自卑感,利用這個弱點,中國人以征服者自居,君臨台灣,旁若無人。」
悲情炒作 另類行銷奏效
懷抱著「罪惡感」,沒有大眾傳播手段的台灣人,從終戰後一路在大眾文化中受到壓制。台灣媒體菁英絕大多數在二二八事件中被殺害清算,國民黨不僅保持強硬的語言政策,甚至嚴格禁止日本文化、台灣本土文化的流行,採用高壓「國語政策」,讓台灣人生命史中不可或缺的台灣︱日本情感連結,葬送在政治壓迫和文化殖民的政策指導下,一直到一九八九年十月,由導演侯孝賢、文化炒手詹宏志加上影視大亨邱復生一手主導的【悲情城市】出現,台灣人內心深處被壓迫的情感,才找到了第一個出口。【悲情城市】片中,大量出現的日文資訊、民謠和終戰後台灣人、日本人之間的情感描寫,及輕輕帶過的二二八事件描述,就已經讓台灣人滿心感動。
根據影評家「迷走」在當時自立晚報上的幾篇評論描述,有老年人看完電影之後非常感動,當場在電影院向導演侯孝賢「感謝」,卻遭到侯孝賢本人用「不以為然」之語回敬,場面尷尬。「多少台灣人想要從【悲情城市】中得到歷史和生活經驗救贖,但侯孝賢堅持『拍的電影是關於人的故事,跟政治無關』。」侯孝賢在電影獲獎榮耀返台時,還在機場高聲批判台獨,並且否認拿二二八事件炒作。
但「迷走」批判,「【悲情城市】尚未公映前,侯、邱等人就開始炒作,電影因為二二八情節敏感而遭國民黨電檢關切,以此製造新聞話題。事後證明,當年已經由李登輝掌權的國民黨電檢,並沒有對【悲】片展現有任何壓迫的情事。」後來,邱復生等人陸續代理中國導演張藝謀的作品,也循【悲】片的「受迫害行銷」模式,先在國外媒體放出導演電影「遭禁、限制」的新聞,事後再藉此提高賣價(如【大紅燈籠高高掛】與【活著】二片)。基本上都是無來由的炒作,張藝謀也因此在國際具有「受迫害」巨導的身價,如今則搖身一變成中國政權御用傳聲筒(北京奧運表演的推盤手)。
台日情感 影視牽線連結
不論如何,【悲情城市】確實在一九八九年上映時,找到了台灣人集體情緒宣洩的出口,雖然導演侯孝賢、編劇朱天文等人所抱持的意涵並非為二二八事件平反,甚至片中的歷史謬誤所在多有,但台灣人不管侯孝賢的價值觀,「各自在電影中找到救贖,各取所需」。即使【悲】片中刻意美化中國知識分子、淡化國民黨軍隊暴行,甚至加重台灣人「流氓氣」的描寫,在本土派圈中褒貶不一,多年來論戰不休。但侯孝賢刻意標榜的「長鏡頭」寫實電影美學,不僅和一般觀眾疏離,也造成了觀影與理解電影內涵的困難。而光一個「第一部描寫二二八事件電影」的宣傳詞,卻也創造了該年年度總票房第七名、國產片第一名的票房奇蹟,這也是侯孝賢系列「影展電影」歷來最佳成績。
連繫台、日情感的影視作品,近年來多能得到台灣觀眾的青睞。不只【悲情城市】如此,一九九四年,導演萬仁訴諸白色恐怖歷史、影射左派政治犯林書揚故事的【超級大國民】,也得到商業成功,片中擁有濃厚日本情感,當年親赴戲院觀影的彭明敏還看到老淚縱橫。此外,全片充斥日語歌曲、訴求台灣在地情感的【無米樂】,透過紀錄、劇情虛實交替藝術形式表現的【南方紀事】,甚至在片中大量引用日本歌曲「沙鳶之鐘」的【練習曲】等片,都在台灣人的日本情感中,找到了聯繫而成焦點。
尤其是【練習曲】一片,意外中連結出了台灣社會至今不減熱潮的單車產業熱,是【海角七號】奇蹟發生前,已然醞釀的台灣意識影劇能量。而在去年,政論節目【大話新聞】,每逢周六、周日,主持人鄭弘儀與來賓拋開熱門新聞議題,專門「開讀書會」,講日治時代的台灣文明逸事,不僅收視屢創新高,且介紹的書籍本本熱賣,這也是醞釀台日情感影視動能的重要跡象。
輔導金制 鼓勵對象錯亂
台灣意識需要宣洩,尤其是不擅掌握大眾媒體的台灣人,更需要有管道。但平心而論,民進黨政府執政八年,對於台灣意識的推廣,特別是影視藝術大眾文化的經營,成績單掛零,自願自外於台灣意識潮流。馬英九最近透過親信幕僚,放出「欣賞【海角七號】,要支援拍攝八田與一傳」的口風,事實上,【八田與一傳】在民進黨政府時期,就已經被提出,當時預計在官股主導的華視推出連續劇,但是民進黨推江霞進入華視經年,馬永成隨時可藉阿扁之意主導華視影視製作,卻也無力回天而毫無作為。民進黨政府主導的新聞局輔導金制度,多年來改變有限,鼓勵的對象也產生錯亂。
二○○四年,新聞局和經濟部工業局還大肆鋪張舉行記者會,揚言投資四千萬台幣,拍攝由統派歌手侯德健主導的【白蛇傳】,甚至準備成立一家叫做「龍影數位」的後製公司,提升台灣電影工業品質,結果數年來一場空,不僅侯德健個人至今已消失無蹤,當年負責推案的民進黨籍官員也樹倒猢猻散,更耐人尋味的是,當民進黨政府汲汲營營想拍攝中國神話題材電影時,魏德聖正拿著他尋找資金經年的【賽德克巴萊】電影企劃案四處碰壁。如今,奢言趕北京奧運熱潮的【白蛇傳】人去樓空,經濟部工業局使用台灣納稅人稅金,融資對象也改成中港台投資、外省影劇圈主導且電影成績毀譽參半、不受台灣觀眾青睞的電影【功夫灌籃】,而魏德聖的【塞德克巴萊】在這個過程中,則繼續受到包括民進黨和國民黨政權的忽視。
民進黨政權用「自虐」價值觀執政,不僅毫無影劇策劃企圖心,甚至還有空頭支票未兌現。台裔美籍導演李安在【斷背山】奧斯卡熱潮時返台,當時行政院長游錫?還趁新聞造勢熱潮,奢言花十億台幣支援李安拍攝【鄭成功傳】,也被電影圈視為笑柄。不僅李安本人毫無意願,甚至十億台幣的資金從何而來,事後也沒有人回答出個所以然。而二○○五年,謝長廷任行政院長時,曾經由時任新聞局長的姚文智舉辦台灣史上第一次的「影視創投會」,會中提出各種令人耳目一新的企畫,但倉促下台後,如今成真的則屈指可數,而魏德聖在當年,也沒有受到新聞局的絲毫重視,完全被排除在邊緣外。
民族情感 觸發商業效果
濃烈的民怨,需要一個宣洩的出口,電影則是大眾最能夠接受的、消化的藝術形式,感動能量最深。台灣電影靠一部【海角七號】創造出沛然成潮的觀影能量,而韓國電影近年來的崛起和隕落,也與民怨宣洩有關。二○○七年,原本風起雲湧卻落入低潮的韓國電影,突然出現了票房奇蹟,立下大功的是二部電影。一部叫做【龍之戰】(D-Wars),另一部叫做【華麗的假期】(May 18)。
【龍之戰】是韓國諧星沈衡來自編、自導,耗時七年的辛苦之作。不僅四處找尋資金碰壁,最後終於達成「好萊塢水準」的電腦動畫特效(花費美金三千萬),讓這部科幻電影得到韓國觀眾的瘋狂支持,成為去年韓國電影票房冠軍,沈衡來也成為韓國影壇的英雄人物。尤其【龍】片結尾使用韓國民謠「阿里郎」大合唱,據韓國媒體描述,有眾多韓國觀眾在戲院起立落淚,大聲合唱,可見訴諸民族情感電影的商業觸發性。
另一部【華麗的假期】,如今已經是韓國影史票房的前三名。這部電影是韓國電影界第一次用寫實手法,描寫一九八○年五月十八日光州屠殺事件的歷史電影。電影用非常簡單、易懂的故事鋪陳,將事件中全斗煥軍隊的屠殺、光州市民軍抗暴與傘兵部隊鎮壓的過程忠實呈現,所有細節務求與歷史事實結合,片中大量的血腥屠殺、民眾起義的場面,引起了韓國觀眾集體瘋狂支持,重複觀影者所在多有,創下去年韓國電影票房起死回生的經濟奇蹟。
仇日史觀 年輕人已跳脫
獨自默默如苦行僧般在台灣推廣【華麗的假期】電影,並且獲得韓國片商支持、自資進行非商業性放映的現任二二八基金會董事、資深媒體人朱立熙就認為,「一部好電影,效果絕對勝過出版大量史料書籍和造勢遊行。」朱立熙在台灣自資舉辦的【華麗的假期】觀影會,不僅出席觀眾個個淚流滿面,更多獨派觀眾更提出質疑,為什麼台灣電影界「拍不出和【華麗的假期】一樣質感的二二八事件電影?」(這個自力放映電影的行動還在每周一次以上持續中,包括十月十八日在詩人吳晟彰化溪洲老家三合院,也有放映場次) 而二年前,有獨派人士伬言拍攝【二二八血淚史】迷你影集,卻在募款後草草收場的結果,也進一步造成台灣派陣營在影視詮釋權的挫折感。
【海角七號】的成功,不僅展現了台灣意識民意的宣洩激流,甚至意外帶起了年輕族群研究、討論與關心日治時代台灣的熱潮。堪稱推動【海角七號】熱的台大PTT電子留言板,在【海】片公映的二個月期間,瞬間湧入了大量討論日治時代台灣史的文章,不論贊成與反對,年輕人關心日治史,是從來沒有見過的罕見現象。
「台灣日本綜合研究所所長」許介鱗,在九月二十五日於聯合報上面發表一篇叫做「海角七號…殖民地次文化陰影」的文章,文中將【海】片描述為「充斥搞笑、媚俗、本土、浪漫、音樂,加入搖滾樂等所有流行文化的『討喜』元素,雖然能讓觀眾看到台灣的下層社會的繽紛色彩與本地人『愛打拚』的生命力,但畢竟只不過是美日『次文化』的大拼盤,缺乏的是哲學思想與世界觀。」許介鱗一文,引起數量難以想像年輕網友的攻擊,不僅PTT留言板、各影視討論區和政論討論區一片罵聲,許介鱗自己的部落格留言板,也瞬間湧入數十頁罵文,讓許介鱗急忙將留言板關閉,由此可見年輕族群,已經脫離國民黨黨化教育下的仇日史觀,能量不可輕忽。
未來課題 落實台灣史觀
「所謂殖民地,也有其有利的一面,因為宗主國會將本國最優越的部分,於殖民地施展」。當年司馬遼太郎與李登輝對談時,這是李對日本政府殖民台灣的評斷。而王育德也描述,「日本在整整五十一年的時間內孜孜經營,把台灣建設成幾乎十全十美的資本主義殖民地。日本在台灣實施殖民統治能夠成功,有賴於上自總督下至市民趁國運昌隆之勢,為了祖國的名譽盡其在我的滿腔熱情。」「日本統治台灣,取法於法國統治阿爾及利亞的方式,最後目標在於使居民的風俗習慣、語言徹底同化於本國。」「台灣人在二十年後,出現了新舊世代的交替,新的一代受到日本的現代教育,結果具有了世界眼光和科學精神。」「台灣人本身就萬萬沒想到,竟然有這麼一天,必須把日治時代和國民政府時代從同樣的角度加以比較。 」
掀起年輕族群關心日治時代台灣史,甚至批判國民黨法統統治的史觀、媒體詮釋權等問題,這是以往台灣派陣營「想都想不到」的熱潮。而要如何延續這股熱潮,讓民進黨時代中斷、冷落的「台灣史觀」,藉著商業包裝成為年輕人的顯學,甚至由新的史觀、文化詮釋權進一步展開,將台灣意識落實在年輕族群身上?這都是未來台派文化界人士相當關心的話題。至於魏德聖本人呢?「我已經抽離【海角七號】的情緒了。」他在面對以往想像不到的電影奇蹟後,下一步究竟該怎麼走,媒體一窩蜂的熱潮要如何轉化為台灣電影工業正常化的能量,有太多的課題,都需要他一步一腳印地摸索出來。至於台灣意識、歷史史觀和政治發酵,則不存在魏德聖的心中,而要求魏德聖扛起這個包袱,也嫌殘忍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