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明敏:在客滿戲院喊失火不是言論自由!
文╱李心怡
2000/10/18 第238期
兩度擔任閣揆監交人的彭明敏,希望朝野政黨及媒體不要危言聳聽, 在擠滿人的戲院亂喊失火了,自己嚇自己。
 似乎才剛拍完上任的合照,行政院卻又拍起畢業照來了。行政院院長在四個多月就換了人,彭明敏也在四個多月內當了兩次閣揆交接監交人。面對內閣改組與當前的政治問題,彭明敏也有感而發,希望朝野政黨與媒體,不要危言聳聽,「在擠滿人的戲院中亂喊『失火了』,自己嚇自己」。
 彭明敏認為,現在台灣最大的問題,就是我們對自己沒有信心。在此時,媒體更應該避免「唯恐天下不亂的言論」,因為我們都在同一條船上。彭明敏的這一番話,自然引起媒體的注意與批評。對此,彭明敏進一步地闡述他的想法。

忠誠反對黨 台灣找不到

彭明敏表示,民進黨雖然執政了,可是在立法院是少數,政治資源在國民黨手中五十年,一下子很難掌握。軍方更是難以掌握,軍方是否要對阿扁效忠都還要開會討論,與中國的關係如何穩定也是一大問題。所以,「當初阿扁選唐飛,大家都很意外。但是他這個決定,是越想越通,是一個有智慧的想法」。

對於唐飛,彭明敏相當地肯定。他認為,以傳統的軍人觀點來看,唐飛是很開明的軍人,很值得欣賞。但他也很難做得好,不是他這個人不好,而是他背負了國民黨的壓力。這種困難是能夠了解的。彭明敏也指出,國民黨沒當過在野黨,在立法院又是多數,自然很難調適,還在調整當中。「這是因為我們過去沒有那種民主過程。所以,英國那種『忠誠的反對黨』的精神,他們無法了解,也還做不到」。

 「在野黨不是要讓人無法做事,而是要為國家利益、為人民作有建設性的批評。民主國家的反對黨是要能自制的」。彭明敏感慨地說,「現在的自由社會,很多人話都亂講。尤其是媒體,常常都是負面的報導,好像唯恐天下不亂。」
 彭明敏對電視叩應節目的題目,更是有所批評。他笑說,像「政府會不會倒」、「陳水扁對中國有沒有誠意」。這種題目,就好像問人家「你最後何時打老婆」,等於早就宣告人家打老婆。這樣的題目,叫人如何回答?應該可以問「台灣要如何走」、「某項政策應該怎麼做」,這種比較有建設性的問題。

言論自由 不能沒有節制

 很多人都有這樣的感覺,「確實有少數人就是存心要讓台灣亂」。彭明敏指出,大家都享有言論自由,但是你不能在人滿的戲院大喊失火,這樣很多人會被踩死啊!這樣的話一說出來,彭明敏馬上就遭到批評,但他解釋說,「實在是有感而發」。
 彭明敏說,自從解嚴後,媒體很難自制。既然有自由,就有責任。言論自由是絕對必要的,但不是沒有限制。這是民主社會最基本的價值。而媒體很難自我節制,就是台灣最大的問題,「小小的問題,常被擴大,『講一個影、就生一個囝』。這就是危言聳聽。不只是我的感覺,很多人也都有相同的感覺」。
 有人也批評,是民進黨自己在喊失火的。彭明敏說,民進黨也一樣。民進黨已經是執政黨了,執政黨的幹部對外批評政府,這是很不正常的事情。「無論如何,身為團體的一分子,有批評、意見可以直接跟總統、相關的人說,不能在外面跟第三者說。」他也說,「有的人說我現在當資政,看我好像都很認同總統,沒有意見似的。我不是沒說,我也有很多不同的意見,但是都趁著與總統見面時跟他說,書面的建議也很多。現在角色不同,就要調整」。
 角色的調整,國民黨做不到,民進黨也做不到。現在黨內有很多言論,「聽起來好像是以黨領政」。彭明敏就認為,這是受了國民黨教育的影響。在民主國家,總統、議會黨團就是黨,政黨本身只是選舉機器。有什麼問題就由總統、黨團來調整就好了。「自己的黨一直扯後腿,你叫扁ㄚ要安怎做事情」。
 對於唐飛下台、張俊雄上台代表的意義。彭明敏認為,當初陳水扁請唐飛來當院長的情勢已經無法維持了。各種外在因素,加上黨內的意見、唐飛對建核四的堅持,代表陳水扁心中的構想,已經沒有辦法進行了。只好讓唐飛走。

民進黨組閣 不會更差

 民進黨在立法院是少數的現狀無法改變。但分析起來,彭明敏卻認為,民進黨色彩強烈的內閣,不見得就會比唐飛當院長的情況淒慘。同樣在立法院是少數的局面,之前,唐飛背後也有國民黨的壓力,反而現在黨內的雜音或許會減少。對民進黨來說,情況不一定就會比唐飛的時代差。
 有人就說,「民進黨的全部給它排下去,跟它拚了!」如同背水一戰,拚給人民看看,這才是真正「民進黨執政」的年代。彭明敏認為,府院一家親之後,在政策上,比較不會有矛盾。這是唯一的選擇,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至於,新就任行政院副院長的賴英照,彭明敏則認為,「這個人很好」。他說,「賴英照一向就不參加國民黨,宋楚瑜選總統的時候,叫他出來站台,他也都沒出來,很早就有人推薦他了」。
 談到最敏感的中國問題,彭明敏表示,「中國要加入WTO,也在爭取二○○八年的奧運,北京的計程車司機都已經在學英語了。中國其實也不希望因為台灣問題,引起國際問題。所以越接近權力中心,越沒有人在說台灣問題,他們關心的是經濟問題。中國的經濟問題太嚴重了,加入WTO後會很慘,不加入也很慘」。
 牽一髮而動全身,所以,中國攻打台灣,是不可能的事。只是有些媒體總喜歡以中國來嚇自己人。「台灣與中國的問題,說太多了。說多了反而不好,應該把它放到一邊。集中力量發展經濟,讓自己壯大起來,才是當務之急」。彭明敏憂心地說道。
 如果每個人都說台灣不安定,台灣怎麼會安定?彭明敏苦口婆心的用意,無非就是要喊醒大家,不要自己「唱衰」,並制止那些「唱衰」的人。不然大家只好一起「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