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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自傳〈台灣監獄島〉控訴國民黨歷史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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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金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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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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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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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旗化走完悲歡人生
柯旗化終於走了,近兩年來,他已被阿茲海默症與帕金森症折騰成植物人。從出獄第十六年罹病,到最後的五年歲月一直在醫院裡度過餘生,未了的心願是無法得知國民黨在台灣已失去政權。國民黨為了茍延其法統威權,對待台灣人比日本殖民政府更殘酷,濫竽製造白色恐怖,柯旗化因此被羅織入罪兩度坐牢長達十七年。雖然領到李登輝當政時所發的冤獄補償金,但冤情並未真正平反,舊體制共犯沒有一個受到應有的懲罰,這也是相關受難者及家屬迄今仍難以化解的心結。正如他的另一半蔡阿李說的:「還有誰比他本人更適合敘說這段痛苦坎坷的境遇」。當柯旗化在一九九二年以日文寫成長篇自傳〈台灣監獄島〉並在日本出版,中文版則延至今年二月三日告別式當天才與國人見面,這本書相當程度的批判國民黨跨越中國與台灣的歷史罪行。
兩度入獄 投入文學、新英文法修訂
葉石濤推崇柯旗化始終堅持自己是台灣人,卻也因此受傷甚重,在國民黨統治時代,整個台灣是一個大監獄,大監獄中有無數的小監獄囚禁著台灣的菁英分子。葉石濤懷疑柯氏早年身心受到的創傷,可能是晚年致病的病灶。〈台灣監獄島〉脫稿時,蔡阿李引述柯旗化如釋重負的感嘆:「當做的總算都已完成」。她沒料到,日文版出版不久,先生就逐漸出現健忘、失憶的現象,好像累積的苦鬱,都藉這篇自傳宣洩出來了。
陳永興歸類柯旗化的詩與自傳作品,是最率真的苦難文學,十足代表當事人暨作者的心聲。陳永興擔任高雄市政府衛生局長以來,幫助柯家安頓、照顧已經失去意識力的柯旗化,兩人的友誼,始於陳當台灣人權促進會會長時,柯氏入會並獲選委員。陳接辦〈台灣文藝〉期間,柯氏也常在這份刊物上發表作品。鄭炯明回憶說,有一天柯氏帶了幾篇詩作來,請他看看寫得像不像詩,他讀後深受詩中描述被囚禁的情境既感慨又感動,當場鼓勵發表並且繼續寫下去,詩集〈鄉土的呼喚〉、〈母親的悲願〉因而相繼推出,自一九八五至九二年,這段時間是柯旗化最投入文學創作的顛峰期。
柯旗化在一九五一年無辜涉案前,先後在旗山中學、高雄市立一中、高雄女中教英文,被「感訓」了一年九個月獲釋後,回到雄女任教三個月即轉任美軍顧問團翻譯官,可想而知,政治犯的敏感身分,讓校方及同事備感壓力而有所顧忌。在顧問團工作兩年,他以為事情已經過去,不必在美國保護傘下就可以安全了,於是籌辦英數補習班,又應聘到高雄中學教英文,一年後雄女再度向他招手,重返教了十個月,首次出版〈初中英語手冊〉,隨即停辦補習班和辭去教職,創辦第一出版社,一連編撰〈投考高中英文指導〉、〈英文單字成語手冊〉、〈初中英文法要訣〉及〈新英文法〉,當他推出〈高中英文單字成語總整理〉上卷不久,第二度涉案被捕。這一回,被判刑十二年,逾期猶不見釋放,蔡阿李寫信給蔣經國要求查明,綠島監獄才通知她前往會面︱︱隔了五十公尺距離,獄方告訴她因柯旗化仍不悔悟,還得延長管訓三年。蔡阿李說,回航途中,她差一點跳海尋短,這外加的三年,到底是蔣經國的意思,或者獄方被查覺後臨時編造卸責的理由,不得而知,至今仍令她氣憤難平。
〈新英文法〉在獄中數度修訂,這本文法工具書所帶來的長期暢銷,成為柯家賴以維生的主要來源,不像其他政治受難者家屬,因面臨經濟困窘而陷於無助,嚴重者甚至家破人亡。柯旗化畢業於台灣師範學院英文科,通曉日、中、英語,在中學教英文及辦補習班的雙重經驗,所編著新英文法簡明易懂,被認為是中學生學英語文法最適用的入門書。這本書也讓柯旗化的三名子女,得以專心向學,受高等教育,長子柯志明、次子柯志哲都拿到博士學位,女兒柯潔芳專攻音樂領域。柯志明去年甫獲得吳三連獎社會學獎,研究台灣不同族群社會文化,有其獨特的研究論見,頗受社會學界重視。
不變色的拓荒者子孫
柯旗化享年七十三歲,有十七年失去自由,晚年本可優遊自在,卻又飽嚐記憶中斷之苦,所幸家境充裕,可以長期請人全天候照顧,生活起居維持清淨。蔡阿李心目中的先生是人格者,臥病期間不讓他的外表形象變樣,她永遠記得,先生挺拔的身影,即使在火燒島受苦受難時,也堅持做人起碼的原則,絕不出賣任何親友。
變色蜥蜴在搖尾
不變色的拓荒者子孫
夢魘中始終擺脫不了
蛇群與刑場
嗜血動物的氣息
柯旗化在「夢魘」詩中,自詡是「不變色的拓荒者子孫」,他曾經表示,中國人不僅不重視人權,根本無視人的生命及生存價值,他發現台灣人很容易受騙,輕易聽信中國人及中國文化的迷惑。「嗜血動物的氣息」是柯旗化對中國人尚未提昇人道層次的負面評價。
在太平洋戰爭中長大的老台灣人逐漸凋零,葉石濤自況他們這一輩已變成日益稀少的族群:「從日本人變成了中國人,但我們很清楚,我們是台灣人」。柯旗化的父親是台南善化人,母親為高雄旗山人,他的名字「旗化」結合父母親的出身地名為一體,造就一個生為台灣人,死為台灣魂的文法學者、政治犯及作家。其告別式定於二月三日下午兩點,在高雄市基督教長老教會德生會堂舉行。
09a.jpg 〈新英文法〉編著者柯旗化於元月十六日病逝,其家人定於二月三日下午辦理告別式。(柯家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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