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薄帶來夢魘
老包
2009/10/07 第期
親愛的讀者,上星期我談到對這塊土地真正有感情的人,在適當時機,運用對的方法,將特有的「台灣元素」加以發揮之後,就能產生不同凡響的共鳴作用,而在自由競爭市場,獲得意想不到的回報。我所描述的例子中,不僅藝術家有此成功的範本,政治領域中,更可以從這個價值判斷,去觀察未來發展的趨勢。

多數人當然會聯想到阿扁挫敗的結局,從而對我所稱的「台灣元素」價值,有所懷疑。簡單的說,陳水扁經驗,確實讓人對台灣價值產生困惑。阿扁是一個本土味十足的政治人物,他又是代表台灣第一個草根性本土政黨,當選總統的「領頭羊」,但最後本土政權卻在他的手中活生生中斷,這樣的經驗確實容易讓人對台灣的民主價值,衍生一種虛無的情緒。就我所知,本土派人士在這兩、三年來,已絕口不提「本土政權」四個字,就是這種複雜情緒的反應。然而我想說的是,陳水扁的失敗,並不是本土政權深度價值觀的失敗,更不是台灣價值的式微;相反的,阿扁因為台灣價值的加持,始能當選總統,但最終他背叛了台灣元素,就使得本土政權被拖累而中斷了。而從扁家金錢醜聞來看,他因沒有永續經營台灣價值的決心,才被復辟勢力抓到司法小辮子,羅織以「貪污」罪名,關進牢裡。




最近新到任的美國駐台代表司徒文,特別去拜會法務部長王清峰,司徒文是一個職業外交官,所代表的就是美國國家立場,他講了一句很耐人尋味的話:「扁案,國外的看法不太一樣」。所謂「不太一樣」,當然是指現在的國民黨政權,說扁貪污國務機要費,或說扁的大筆政治獻金,乃來自於和企業勾結貪污所得,這種見解「不太一樣」。顯然國際間早就清楚這是一種政治操作的結果,而對於司徒文的這一番表白,老K若干急統派人士,立即起而抗議「美國干預台灣司法」,但這一段很快就被老K壓制下去,而沒有蔓延成為大新聞,否則一定更有看頭──我不知道欺善怕惡的老K,要如何抗議美國下去?老K現在的頭頭馬英九,自己拿了美國綠卡,頭頭的女兒、親人也入了美國籍,他們要如何抗議下去?




扁案的國務機要費問題,其實是旁觀者清,也最容易理解的一環──那就是如果馬英九的特別費可以全身而退,為何扁的特別費要被羅織超不堪的罪名且判刑?而至於企業的政治獻金問題,這個從一九四五年以來,就庇護老K外來政權棲身台灣的美國老大哥,其實比任何我們之中,這些台灣人,都要清楚老K自己是什麼貨色,是如何的以權生錢,再以錢養權那一套政治邏輯了。美國為了國際大戰略的需要,視台灣為戰略防線中的一個重要據點,他們對長期在台執政的老K政權,豈可能像台灣人那麼好騙,那麼懵懂無知?國民黨是全世界民主國家中最有錢的政黨,這種畸形的怪獸,現在卻要回過頭來,清算那些曾捐款給民進黨政治人物的企業行為,這也稱得上什麼司法正義嗎?




我雖然始終對阿扁執政後期,亂沒本土危機意識的種種作為,很不以為然,然而從司法與政治的角度,仍要提醒那些當慣書呆子的司法界人士:國民黨政權現在透過檢調機器,要想辦法將企業那些政治獻金,與政策的連結掛上「對價關係」;但我要指出一個最大的盲點,乃憲法的不協調性。我們目前這一套憲法,大家最清楚的一點,也就是它對總統制或雙首長制的設計,根本就是一個謎,連大法官們也無從判斷。但經過幾次修憲後,大家倒是有一個共識,那就是在這一套憲法中,行政院長是「有責無權」,但總統卻是「有權無責」。好了,既然總統是「有權無責」,那麼現在卻要說陳水扁當總統時,任何企業的捐款,都和政策的擬定有「對價關係」,他倒是有責難逃了,這不是很不合邏輯嗎?而如果幾個檢調人員,就可以一舉顛覆憲法的制度設計,或等於他們在扮演大法官釋憲的角色,那豈不是更荒唐?




回頭來看檢調人員最近的另一個大動作:他們在高鐵董事長殷琪被逼下台後,就迫不及待在「偵辦」所謂的高鐵案,彷彿高鐵這個民營公司,一夕間已成為公營單位,而藏有什麼「弊案」了。這當然是一樁赤裸裸的政治清算,而不是什麼司法案件。高鐵投資案,當年有五大原始股東(民營企業),其實是那個年代「根留台灣」的指標,現在高鐵也很成功興建行駛了,是一個實體在運行的大建設,其方便舒適性也是有目共睹。現在要搞清算鬥爭的藍營老K政權,他們就常乘坐高鐵來來去去,而那些號稱去「偵辦」弊案的檢調人員,相信他們也是乘坐高鐵的常客,如今這些人卻回過頭來咬一口,把高鐵視為「髒東西」,這樣的人性,也未免太虛偽了。不管如何,高鐵是一個實體建設,這和美國金融風暴中那些搞買空賣空的投機客,本質上就不相同,怎麼可以那麼輕率的相提並論呢?




然而在另一方面,我們的媒體輿論或國民黨政權,卻對那些出走台灣,投資中國的企業,興起一片造神論。換言之,這些曾經有過根留台灣的企業行為,都可能受到檢調特務的騷擾,但那些外移投資中國,或與中國資金相互掛勾的,卻享盡禮遇,也備受歌頌──這到底是什麼道理?最近有一個大企業家,即友達集團的李焜耀,他因所謂內線交易案,被國家機器騷擾了兩年,剛被法院判無罪,但那種凌辱感與折磨,卻可想而知。試想,台灣最大的面板廠、名揚世界的大老闆,卻要被一群小妖魔凌遲羞辱,企業家還敢心生投資台灣的榮譽感嗎?而更早之前,就有另一個企業家白文正,因承受不了被騷擾的壓力,竟自殺身亡,這難道也是小事一樁嗎?我從這些例子觀察到,我們社會在復辟勢力的引導下,正產生一股可怕的惡勢力,他們似乎在配合老K政權的「化獨漸統」,或中國政權的「以商促統」──只要你是搞投資台灣,你就有被清算鬥爭的風險,但你去投資中國,卻會受到很多鼓勵 ──譬如有機會回來買報紙、電視台,或買下一○一大樓。看到這種亂沒天理的現象,台灣倒是有一句俚語可以形容:天啊,這簡直就是乞丐趕廟公!




惡勢力顯然在營造一種寒蟬效應,一方面令企業不敢再與本土的民進黨往來,更別說政治捐獻,同時對根留台灣或投資台灣者施予打擊,短時間內,本土派在經濟援助方面,將受到明顯壓抑,但長時而言,這牽涉到感情的連結與人性的扭曲,終究會引起反彈。我因此對台灣價值深具信心,也相信馬政府現在大力推銷的連結中國等政策(如ECFA,或在文化面對台灣派的打壓等),最終會如澎湖的開設賭場虛假美夢,就在一場短兵相接的公投中,敗下陣來。原因很簡單,那些人為的虛假美夢,是經不起知識的檢驗的。人,畢竟是對土地有感情的動物,在「幸福經濟」或「彩虹經濟」的抉擇中,人們絕對不會為了追逐天邊的彩虹,就去踩爛腳邊的玫瑰。而眼前這些被國家機器與媒體所渲染出來的親中效應,在人們漸意識到「乞丐趕廟公」危機後,也會醒悟過來,而在很快的將來,做出適當的反應。




我們現在倒是要戒慎恐懼的,是將來別再選出像阿扁那般,缺乏哲學素養與人生信仰的領導人了。阿扁固然是一個本土味十足的台灣派政治人物,但在缺乏人文素養方面,他其實和馬英九有很多類似之處──他比馬英九勤政認真,但兩個人都屬淺薄的法匠型人物,人生見解也都很淺薄可憐;台北市現在會被稱為是一個沒有靈魂的暴發戶城市,很可能和這兩個人先後執政有關。我因此必須特別提醒本土派人士,社會大眾其實已經相當厭倦這種淺碟型菁英文化了;這種人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一旦他們當了總統,人生到達巔峰位置之後,就會開始不知所措,迷失方向。大焉者如馬英九,以為把台灣搞成中國的附庸,就是接下來要努力的目標;小焉者如扁家,以為企業的政治獻金和本土派的發展無關,純粹是提供自己家人金錢遊戲的工具,終害慘綠色陣營。




要判斷本土派政治菁英是否屬於淺碟型,其實並不困難。阿扁在台北市長任內,敲鑼打鼓最大聲的政策,就是雷厲風行取締八大行業,試圖以此譁眾取寵的政策,來贏得魄力美名,但試問,這個政策有為台北市留下任何差堪記憶的歷史痕跡嗎?其實不但沒有,甚至還留下罵名──那個一路抗議他的公娼,前兩年走上絕路後,一個很有名的樂團還寫了一首很感人的歌曲(類似愛爾頓強為黛安娜王妃所唱的風中之燭),留傳後世。政治人物這種炒短線的作風,其實很常見,但我們在選擇重要的領導人時,就要特別謹慎。譬如我就知道也有本土政治菁英,在當地方首長時,為了學阿扁那一套譁眾取寵術,就在縣境內大張旗鼓取締檳榔西施,以博取魄力之名。但為什麼不去對付檳榔西施幕後的老闆,令這些老闆善待檳榔西施,或給予較佳工作環境呢?難道鐵腕對付檳榔西施(這個屬於台灣特色,而受到很多國內外社會學家好奇關注的行業),自己就會變成英雄好漢嗎?這當然是很淺薄的想法,我知道後來這個政治菁英,有機會當上閣揆後,也在同樣的思維下,一上任就自行定位為「治安內閣」(很不巧的,是拾軍頭郝柏村的牙慧),並宣布「三個月內,治安未見改善就下台」,一副魄力過人的模樣──三個月後,人家拿治安的民調(證明未改善)質疑他,他就趕快顧左右而言他了。




我舉這個例子是在說明,淺薄型的本土菁英,碰上淺薄型的馬英九,其實根本不是對手,也等於提前預告本土派就會有二度挫敗。阿扁從一九九八年、二○○八年以至今天,始終不是馬英九的對手,原因就是扁把台灣元素糟蹋了,讓人誤以為台灣價值就是那麼淺薄與「俗氣」,而寧可選擇馬英九。將來如果我們有個淺薄的陳水扁第二,而無法提升台灣價值的境界,豈不是又要徒呼負負?總之,我們不要以為扁只是敗在「錢」,未來只要「錢」方面較乾淨就好;別忘了,失敗真正的根源在「淺薄」,這才是台灣元素最忌諱的。下次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