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樂二結庄 玩味民主路
畢 瑩
2008/11/26 第662期
宜蘭二結的慈林紀念館、廟邊柑仔店、王公廟舊廟體、陳阿土古厝、二結圳等,都是不可錯過的景點;而王公廟新廟體的模型,則是庄民永續經營的具體呈現。

雖然早已入秋,但是日頭依舊高掛天際,並且散發超強的熱力,彷彿要在入冬前大瘦身般地將身上的熱量甩向大地;而那些於夜裡才接受雨水清洗過後的花草樹木,則在輕風吹拂中享受陽光的溫暖,更以乾淨的青翠面容回報給在戶外活動的人們!


林義雄與慈林  看到愛與包容


我們從礁溪出發,沿著省道往南,車子走省道經過蘭陽大橋後右轉,很快就到了慈林教育基金會,馬路的對面則是慈林紀念館;慈林成立於一九九一年,創辦人就是選擇得過四次普立茲獎美國詩人佛洛斯特〈沒有走的路〉(The Road Not Taken)中的名句,表明要走一條人跡罕至的路的政壇智者林義雄與方素敏夫婦。


林義雄,這位十足純樸的宜蘭囝仔,卻有著不平凡的生命歷練,也嘗盡了世間罕見的苦難︱在美麗島事件中遭受長期牢獄之災,母親及女兒更無辜受死。但他卻能在深沉的悲情之後,依然勇敢面對並堅持自己的理念,這樣的情操很讓人感動,也很讓人敬佩。在林義雄夫婦走過那段悲慘的屠殺歲月之後,他們為了紀念母親與女兒,於是成立了慈林基金會。「慈,就是給予眾生幸福和快樂,例如慈心、慈悲、慈愛。林,就是聚集眾多的人或物的地方,例如竹林、碑林、君子之林。慈林,就是聚集一大群有慈心的人來發揚慈悲喜捨精神的所在。依照這樣的涵義,『慈林教育基金會』以謙卑的心情,期許自己在台灣民族形成和發展過程中,奉獻微薄的心力,使它成為充滿慈悲、希望和愛的偉大民族。」這是節錄自慈林成立時的獻詞,從這些充滿宗教愛與包容的字句中,我們感受不到憤怒與仇恨,卻讓人生起一股強烈想與林義雄一樣的意願,用感謝與慈悲的心來維護這塊原本就屬於你我的自然美麗鄉土,用台灣人淳樸仁厚的善良本性把台灣創建成一個人間樂園。


紀念館瀰親情  民主館述心酸


慈林紀念館所在地是林義雄的老家,和對面的慈林文教中心同屬慈林教育基金會。紀念館是為了紀念於一九八○年二月二十八日於台北信義路住宅內慘遭殺害的母親林游阿妹與雙胞胎女兒林亮均、林亭均而成立的,裡面展示三個不同時空歷史意義的文物,也詳細紀錄台灣社會運動二二八事件的原由、經過。


因為屬於年代久遠的閩南式建築,具有重要的歷史意義、被宜蘭縣政府列為歷史建築的「慈林紀念館」,入口和院子仿林義雄在台北信義路三段的舊宅式樣,內部格局和陳列則是集合原老家、台北舊宅和紀念館本身的特色。慈林紀念館中,參訪者可以藉著「慈林文教基金會」紀念字碑中,解讀慈林設置的創始緣由;入口門廳擺設著觀世音菩薩圖像,彷彿也在告訴我們所有的苦難與仇恨,只能藉由慈悲與包容才能化解、才能看到希望;舊厝廳堂中,有一個比較特殊的景點是「靈堂」,這個靈堂主要是用來追思林宅血案罹難的林義雄母親與女兒的;展示區裡則展示一些林家當年的生活照及少數從他們顛沛流離中倖存下來的紀念品和血案十周年時,由作家、詩人們所寫的紀念詩。照片中呈半透明的身影在燈光下與詩文的投影重疊,使得展場瀰漫著撲朔迷離、如幻似真的氛圍,似乎也拉近了生者與死者之間的心靈距離。


紀念館對面文教中心三、四樓的台灣民主運動館,館中整理並展示了台灣百年來爭取政治民主的血淚辛酸史和民主的果實確實得來不易。


柑仔店童樂會  老滋味新驚艷


從慈林基金會大樓旁邊的巷子彎進去,不遠處的右邊看到了一方「廟邊柑仔店」的小招牌,從花圃邊的小徑往裡面走,是一間矮厝,門口有一張海報,寫著「展示主題︱童樂會(童趣)」進了門卻讓人彷彿進入四、五○年代的時光機般,因為這裡賣的東西、玩具、零嘴等等,都是那個年代的代表產品,余天、秋霞的黑膠唱片和老型的唱盤,斗大的黑松汽水瓶蓋和菸酒牌以及掛在牆上的老照片,真讓老一輩的回味無窮、年輕一輩的驚艷咋舌;遊客如果想回味或嘗鮮,還可以付錢買枝仔冰吃或玩抽糖果;甚至後棟裡的碗盤、菜廚、箸籠、大灶、草纓、幫浦等,都讓人好像置身於懷舊影片的場景裡那樣地不可思議。而現年八十二歲的柑仔店老闆蔡林寶玉阿嬤,除了那靦腆卻又充滿鄉下人純樸的笑容讓人難抗拒、想親近外,更想像個粉絲那樣要求與她拍張具有紀念意涵的照片回去向同儕炫耀一番!


在廟邊柑仔店裡,除了有慈祥的阿嬤、令人懷念與驚奇的舊時童玩外,也可以買一些阿嬤標榜未含防腐劑的手工醬菜、醬油,以及有機的檸檬醋,相信不但可以讓你嘗到古早味,也可以體驗一下鄉下有機的滋味。


八仙只剩七仙  戲金蟾喻招財


逛完廟邊柑仔店,下一站來到二結王公廟,導覽的「宜蘭縣大二結文教促進會」理事長林奠鴻說:大榕樹邊是王公廟的舊址,「千人移廟」後的廟體在對面,廟體的廣場前還可以清晰看到當年移廟時留下的痕跡。


王公廟廟體本身除了具有傳統寺廟建築的台基、屋身與屋頂外,比較有趣的是廟門口的八仙柱。王公廟沒有龍柱,取而代之的是雕花和八仙為對聯的簷柱,在氣勢上雖然略顯遜色,但卻無損於王公的靈驗和香火。


八仙圖含有祝壽的意義,所以是寺廟常有的雕飾。八仙通常指的是拿著葫蘆、拄著柺杖的李鐵拐、持陰陽板的曹國舅、吹橫笛的韓湘子、拿著蓮花的唯一女性何仙姑、持扇子的漢鍾離、拿魚鼓的張果老、背著劍的呂洞賓和持花籃的藍采和;但王公廟柱上的八仙卻以「劉海戲金蟾」代替藍采和喔。


民間傳說裡的劉海是個喜歡學法術的有錢人,而金蟾卻是個法力高強但貪愛錢財的靈物;劉海以財富做交易,希望金蟾教他法術,金蟾說他只要跳下萬丈深淵即可成仙,求術心切的劉海依言躍下深淵,金蟾則暗中將自己的法力轉給他,從此劉海擁有了法力而金蟾卻因失去法力而落入凡間。但凡間的一切讓金蟾無法適應而想回仙班,於是它跑到劉海跳崖的地方往下跳,卻因法力不足而摔斷一條腿;劉海去看金蟾遭拒,於是用錢引誘它,這個故事就叫做「劉海戲金蟾(釣金蟾)」,隱喻財源廣進、大富大貴的意思。


新王公廟模型  永續概念發想


除了這個有趣畫面外,林先生還指出另一個有趣又具有教育意義的景象「憨番壓厝角」。原來王公廟在改建時,有一些人總是覺得不屑而說風涼話,於是他們就將這些人比喻成「生番」,而且將他們捏鑄成在屋頂上扛大柱的工人,要讓他們知道建廟的艱鉅以及只要有願、有力就能美夢成真的意思。


整座王公舊廟裡充滿著故事與傳統建築的美,但我發現王公廟正殿次間的牌面牆,上半部為木造、下半部為石作,這樣的安排或許與蘭陽地區雨水多有關。木造部分開了兩扇窗,上方為固定的橫披窗,以透雕的方式兼顧美觀、透氣與採光;下方的圓窗也叫四蝠窗(窗架上畫有四隻蝙蝠,代表賜福),以門板開合,雖然有些剝落的痕跡,但不掩詩情畫意的古意;圓窗下方則是石雕部分,分別以麒麟、花草作為雕飾內容。


「這些拱形狀的石條有什麼作用?」「這是新王公廟的模型!也是我們公展的模型。」林先生說這個模型是由日本象集團以及村民們共同決定的,算是社區改造的一環。「這個模型由拱、柱、牆組成,屬於結點的施作技術。當初我們決定移廟保存舊王公廟廟體,是對傳統與記憶的尊重與緬懷;而新廟體則是希望為後代子孫打造一座可以展現與保存當代文化的古蹟,所以我們在材料、工法與空間美學上,下了很多功夫;尤其是未來我們將會選用耐久材和可逆性的工法建造,因為這種做法不但環保,而且未來也不會有重建問題、只有修復問題……」。對於大二結社區與廟方的永續概念,我點頭如搗蒜,也大聲地發出讚嘆的聲音。


一條龍的古厝  看文物抄藥方


接下來的巡禮來到陳阿土古厝。「大廳裡面這幅佛祖圖是手工畫的,有近百年的歷史了!」屋主陳錫聰和太太陳薛淑瑞正在整理被颱風吹倒的大樹和被毀的菜圃,因為我們的到來而中斷工作,卻滿臉笑意地請我們喝茶,還盡地主之誼當起導覽員,「古厝是阿祖時代留下來的,因為年代久了有整修過,但閩南一條龍的特色卻沒改變;我們一來不想變更祖先留下來的遺物,二來也想將保存的老東西與大家分享,所以就配合社區改造的調性開放給人參觀,……古厝的原創者陳阿土是個熱心公益又懂中醫的人,所以留下很多的藥方,很多遊客也會依照自己的需要而將藥方超回去使用喔!」


屋內一角還留著古老的碾米機,大廳牆上的有著停擺的老鐘和一幅孫中山的戎裝畫像,這些展示的物品,不但是屋主用心呵護一磚一瓦,一草一木的呈現,也呈顯出傳統的住家建築之美和陳氏父子一脈相承的無私與奉獻,而這樣的襟懷真教人讚佩。


二結圳枕木道  記憶連結環境


拜別古厝後,我們驅車前往二結圳。建於嘉慶十六年(一八一一年)的二結圳,水源來自太平山的蘭陽溪,經發電廠後注入安農溪,貫穿大二結社區,它不僅是早期農田灌溉水源、婦女清洗衣物的場所,更是居民釣魚、撈蝦、摸蜆、戲水的多功能休閒空間。


二結居民對二結圳有著很深的感情,所以就在不忍看到制式的工程規畫切斷了二結人與二結圳的連結的情感下,於是主動與公路局、水利會、鄉公所溝通、討論,提出重建夢想中生活水圳的新構想,最後終於得到各單位的支持,以象徵鐵道的枕木取代柏油路面,並復育社區的原生植物七里香、野薑花、鐵韭菜等,將二結人的需求與歷史記憶鑲嵌在人行道及兩岸景觀設計中。


「枕木步道的設置規畫,涵蓋著依照二結火車站鐵支路與環境結合以及往昔二結糖廠五分車經過王公廟的記憶所規畫出來的,所以有著濃濃的生活記憶在裡面,也是我們重新打造人與水境的親水空間的具體呈現。而且我們還發動義工來整理與導覽,讓庄民們藉此深入了解自己生長的環境,進而生起愛護環境的理念,這才是我們社區改造最終的目的!」說到社區改造就兩眼炯炯有神的林奠鴻,看得出來他對二結庄的關愛與投入,而我們則在隨喜他的用心的同時,結束此次的參訪。


雖然這是一趟不是太熱門的旅遊線,但卻是一條探訪民主最好的學習路線,因為不管是林義雄的民主運動過程或是大二結庄的社造、王公廟的遷移與新造,都是民主的體現!所以走一趟二結,不但可以觀賞到傳統寺廟的建築之美、社區民眾維護古蹟與生活記憶連結的美好,還可以上一堂台灣民主的辛酸血淚歷史和以寬容慈悲放下仇恨的人性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