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瓶與鐵瓶
老包
2008/11/21 第661期
謝長廷說社會有兩種人,愛與信任如同陶瓶、攻擊性與防衛心的如鐵瓶,漂在河水的兩種瓶撞在一起時,缺一角的永遠是陶瓶。我們但願馬時代不要像一隻蠻牛闖進台灣這一家瓷器店,把民主搞LOW搗碎。

美國剛選出歷史上第一個黑人總統,那是經過漫長民主過程的結果,雖然處在經濟衰退的生活困境之中,但仍處處可感受到民主的喜悅,國際社會也都相信這個新當選的黑人總統,會在穩固的民主根基之上,珍惜新時代所賦予的機會與責任,穩健帶領美國繼續前進。


相對於美國蓄勢待發的多元活力,同樣在今年選出新總統的台灣,外省籍在香港出生的馬英九,受到台灣人厚愛高票當選,才短短半年時間,理應更珍惜多元民主價值的福分,卻被他搞成腥風血雨,每天上演政治報復、懲罰民主精神的戲碼。曾在美國總統布希口中,稱為「新興民主國家典範」的台灣,最近已在美國在台協會處長楊甦棣口中,急速貶值為「民主不成熟國家」,國際重要媒體也紛紛對台灣當權者搞清算鬥爭的復辟傾向,感到驚訝傻眼!台灣話說:「種瓠仔生菜瓜」,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馬英九擁有完全執政的有利條件,原本有機會為台灣創造一個和諧共鳴的新時代,未料他卻以社會邊緣人的心態在治國,光是一個將甫卸任的前總統戴上手銬的鏡頭,就已震驚全世界,彷彿是兩個交戰國在對待一個受俘的戰犯;這半年來充斥台灣社會的政治新聞與民生新聞,幾乎是一幕接一幕的蒼白訃聞,令人難以消受。套一句年輕人時常掛在嘴邊的話,這個完全執政的馬時代,真的把民主搞LOW了。


許多知識分子難以忍受近來這種灰色的社會氣氛,內心都在問:前後任的總統,陳水扁與馬英九,到底他們的性格中,有沒有陽光的一面?扁在第二個任期中,執政全無方向感與節奏感,本土派已完全承受惡果,自不待言;馬英九把檢警調拿來當卸用工具,像是開著拆除大隊的大型機具,轟隆隆駛過民主大街,專門對付看不順眼的建築物,背後灰塵漫天飛揚,聲勢令人怵目驚心,就連司法體系內部,也感到不可思議。檢察官陳瑞仁或司法官洪英花的公開抗議違反法治人權基礎準則,只能算是一葉知秋。李登輝說這兩個總統,「可能是念法律的比較會吵架,不像我這個念農經的,比較會關心農民的生活」,此話意有所指,多少也有對執政哲學欠缺的批判,「吵架」則應是指權力的傲慢,專搞內鬥,而不思國家民主的建設性發展策略吧。


然而法律人必然都會掉進法匠的短視利己主義陷阱嗎?其實也未必,最近許多企業界關心台灣主體性前途的領袖級人物,就紛紛在問:「謝長廷哪裡去了?」一個著名的CEO甚至對現況已感不耐,迫不及待要謝趕快準備下一屆再戰,「畢竟二○○八還是阿扁與馬英九的對決,謝應有一次讓台灣人深刻認識的機會」。謝長廷是「念法律的」,但他在日本有歷史傳統的名校京都大學,所修習的是法哲學,其人文素養與機智幽默在近日出版的一本近身觀察的書中,頗能清楚意會。可惜台灣社會近十多年來,因受到港式媒體文化侵襲,大眾傳播所形塑的政治風潮,乃是淺薄的肥皂劇文化,具有人文深度的政治家,不但常會感受孤寂,有時還會深受傷害。譬如書中有一段作者與謝的對話,謝提到愛與信任如同陶瓶,特具攻擊性與防衛心如同鐵瓶,兩種人在大環境中,「就像漂在河水的鐵瓶與陶瓶,撞在一起時,缺一角的,永遠是陶瓶」,這段話的背後,令人想起扁當權時對謝的鬥爭傷害,以及如今馬時代對在野黨及民主多元真諦的凌厲攻擊,讀來令人不勝唏噓。(參見《達娃公主闖迷宮》一書)


謝長廷曾說他原有一項計畫,有機會主持國政時,十五年內要將英語設定為官方語言之一,以沖淡中國霸權醬缸文化的影響,並達到日本明治維新「脫亞入歐」文化效果,可惜沒有機會實現願望,馬英九已大舉將中國霸權文化強加台灣人頭上。


懷念謝長廷或許是人們在幽黯的時代隧道中,試圖找到某一點出口亮光的心理反射。但不管如何,台灣社會其實存在許多珍貴的人文資產與人性光輝,暫時的蒙塵現象,一旦我們有心去重新發現與擦拭,達達的馬蹄所揚起的窒息式塵埃,終究會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