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結合觀光 黑鮪魚季掀錢潮
張倩瑋
2008/05/29 第636期
邁入第八年的東港黑鮪魚季,每年都為屏東縣帶來超過三十億的觀光產值,也為屏東創造了全國第一的漁獲價值,因此說黑鮪魚是南台灣的黑金產業一點也不為過。

天剛微亮,南台灣的艷陽等不及黑夜的謝幕,迫不及待地使出渾身解數在湛藍的舞台上大放光芒;而屏東東港漁會旁的魚市拍賣會場,清晨六點不到,早已人聲鼎沸,叫喚聲此起彼落,彷彿和太陽尬起戲癮來,爭奪最佳男主角的頭銜。


重頭戲拍賣會場買賣纏鬥


說起屏東的黑鮪魚(俗稱黑甕串)季,總是老饕們每年必定要前往參拜的美食聖堂,但懂門道的人就知道,魚市場的叫賣才是黑鮪魚季的重頭戲。一尾尾上百公斤黝黑的黑鮪魚排列整齊地在市場上等著買家來比貨、下訂,眼看著買家們手拿量尺丈量著黑鮪魚的身形,挖空魚腹內的冰塊,仔細打量著每尾黑鮪魚的鮮度和油脂分部的狀況,決定好目標,就等著拍賣官一一喊價,以最有利價將上等魚獲載運回去。


「二百......三百......五百五......」,拍賣官林傳地如老鷹般銳利的眼神掃過現場每一雙覬覦百公斤重黑鮪魚的買家們,深怕遺漏了任何一個好價錢;而口中念念有詞的單價數字不段地向上攀升,林傳地就像是在宣判著魚家後半年生活依靠的判官。這場買家和賣家間激烈的纏鬥,自早上六點魚家從漁船上卸貨開始,到所有黑鮪魚拍賣完畢為止。


這時,婦女三五成群,五到八人不等為一組,手拿魚勾,將貼上標價和得標者標號的黑鮪魚拖往秤重處秤重,而賣家更是緊盯著自己的漁獲,拿起隨身攜帶的計算機和寫滿數字的筆記本,和買家計算起黑鮪魚的總價。偶而魚市場的播音員會傳來船名、船長名的廣播聲,慶賀某艘漁船捕獲黑鮪魚超過三百公斤。


大反差漁獲減少價格升高 


黑鮪魚每公斤的單價怎麼計算?就要看當天於市場的漁獲量多寡來決定單價的高低,退休船長、前東港鎮漁工管理協會理事長蔡貴福說道,今年黑鮪魚價格和往年不同,因為今年的漁獲量和往年同時期比較大為減少,因此批發和零售價格也都較往年來得高。


像今年黑鮪魚季的前半個月,魚市場裡常常只有二十尾不到的黑鮪魚,比去年同期少了一○○○尾,讓眾買家搶破頭,所以每斤批發價格高達九百到一千五百元台幣不等。雖然單價較以往高出八○%,但出海捕魚的漁民也多,蔡貴福說,每日光是東港和小琉球出海的漁船就將近五百多艘,魚量少的結果是漁民捕不到黑鮪魚,常常空船出海,又空船回港,船主必須自負投資成本。


直到五月二十四日那天,魚市場裡才又出現往年黑鮪魚季的榮景,上百尾的黑鮪魚直挺挺地倒臥在市場裡,待價而沽,頓時黑鮪魚每公斤單價也隨著魚貨量的增加而下跌,那天平均單價雖跌落五百到六百五十元而已,不過因為魚貨量大增,收益增加,難得看到漁民們和買家們臉上展露出許久未見的笑顏。


鮪魚季一張字條轉變宿命


邁入第八年的東港黑鮪魚季,每年都為屏東縣帶來超過三十億的觀光產值,也為屏東創造了全國第一的漁獲價值,回顧起黑鮪魚季的由來,前屏東縣文化局長、黑鮪魚季的推手洪萬隆臉上不時洋溢起驕傲的笑容,他說凡事都有契機,而黑鮪魚的契機則是從漁民的抗爭中衍生出來的。


台灣捕撈黑鮪魚的技術早在日本治理台灣時期就已傳入,但漁民研發延繩釣法、真正開始流行捕撈黑鮪魚大約是在一九七二年左右,當時小琉球和東港的漁民捕獲黑鮪魚後,大約九九%的漁獲量都銷往日本販售,直到一九九七年亞洲金融風暴大肆考驗著亞洲各國的金融體系後,日本這個亞洲經濟強國處在泡沫經濟崩潰後自身的長期經濟困境中,而黑鮪魚這個高單價的消費商品在日人消費不起的狀態下,進口量與價格大幅減低,重挫台灣漁民的生計。


漁民生活受到波及下,便前往屏東縣政府爭取生活權,恰巧,擅長文化行銷的洪萬隆也在縣府與漁民協商的現場,本來還在傷腦筋該怎麼為屏東創造文化經濟,沒想到黑鮪魚來報到,既符合產業文化的發展條件,又具季節性的特徵,當下,洪萬龍傳了張字條給當時的屏東縣長蘇嘉全,就這樣,一張字條改變了黑鮪魚和屏東縣的命運,成就了黑鮪魚季的生成。


洪萬隆表示,二○○○年屏東縣政府邀集屏東科技大學的學者和文化局的專員成立了屏東縣產業推動委員會,開始以既有產品、既有通路、容易行銷等首要條件評估屏東縣可發展產業文化的項目共有三十七項產品(不含黑鮪魚),附加一年可達兩億元以上產值的條件後,三十七項產品中只剩海鱺魚一樣符合發展條件,若需要季節性明顯的特徵,那三十七項產品沒有一個能達到洪萬隆的發展標準,因為海鱺魚為養殖漁業,養殖漁業沒有季節性分別。


鮪魚餐張家食堂研發始祖


而黑鮪魚,不但是既有的產品,也有銷售通路,早期光外銷日本一年就可達三億元台幣的產值,且季節性鮮明,便於行銷。洪萬隆所列的發展條件黑鮪魚都具備了,接下來「黑鮪魚美食文化季」的籌辦才是辛苦的開始。


由於國人過去沒有食用黑鮪魚的飲食習慣,商家對政府所提的推廣計畫也多停留在觀望的階段,所以剛開始縣政府在進行餐廳招標作業,協助研發黑鮪魚料理時只有兩間小型餐廳進行投標,沒有太多選擇下,洪萬隆回憶起最後得標的是一間店面約五坪大,名為「張家食堂」的便當店。


為什麼特別提及這間「張家食堂」?洪萬隆表示,這間小店除了是研發黑鮪魚料理的始祖外,黑鮪魚更為這間餐廳帶來經濟奇蹟,店面拓展到原先的十五倍大,洪萬隆以「張家食堂」為例是要帶出黑鮪魚的黑金產業奇蹟,單就黑鮪魚美食文化季第一年的內銷產值就有十一億元,黑鮪魚價格增加二.八倍,實質上,黑鮪魚季最高的產值在全魚大餐,不僅漁民收益增加,連周邊產業的收益也大幅提高,說黑鮪魚是南台灣的黑金產業一點也不為過。


其實,全台除了屏東東港有黑鮪魚外,其他縣市如宜蘭、高雄等地都有漁民在捕釣黑鮪魚,但看到東港黑鮪魚季為屏東縣漁民創造事業的第二春,更為屏東縣帶來觀光收入,更讓其他縣市有意搶食黑鮪魚的經濟大餅,至於是否擔心觀光收益因此遞減?屏東縣長曹啟鴻信誓旦旦地說,東港的黑鮪魚已造成一種品牌效益,可從黑鮪魚季第一鮪拍賣活動證實。


第一鮪琉球籍漁船八連霸


第一鮪拍賣,是打響黑鮪魚文化觀光季的第一砲,要取得「第一鮪」的資格必須經過重重的關卡,要是台灣沿近海捕獲的北方黑鮪、重量須達一百八十公斤以上、起鉤時應為活魚、捕獲時應通報東港漁業電台,告知捕獲位置、漁船行速及預定進港時間,最重要的,必須是高高屏籍的漁船,而且要最先抵達東港漁港。


屏東黑鮪魚文化觀光季從二○○一年舉辦至今,前七年都由琉球籍漁船捕獲,今年雖然開放設籍高高屏的漁船,結果今年還是由琉球籍漁船萬鎰載號船長陳李勝柱拔得頭籌,完成屏東第一鮪八連霸的紀錄,而且,曹啟鴻強調,東港一帶海域的黑鮪魚因為回游產卵的緣故較為肥美,其他鄰近海域的黑鮪魚大部分身形較為細長,造就了東港為黑鮪魚第一品牌的美名。


當然,在發展海鮮文化的同時,海洋文化也必須兼顧。黑鮪魚的海釣故事,從討海人的口中娓娓道來,就如同蔡貴福眉飛色舞地說起海釣技術,多了分臨場感與戲劇性;文化創意產業的延伸,豐富了黑鮪魚產業的生命力;而黑鮪魚季還結合在地街頭表演藝術工作者,在餐廳、街頭與遊客互動表演。


洪萬隆提到新任的文建會主委黃碧端說過「文化與觀光結合」的理論,這一點讓洪萬隆十分認同,因為東港黑鮪魚季從漁村而起,透過漁村文化和觀光資源的整合,正是文化與觀光結合的最佳成功案例。

永續節慶產業 避口號式行銷

連續推廣八年的屏東黑鮪魚文化觀光季成功地帶動地方產業,帶來觀光人潮,也創造了周邊產業的觀光效益,屏東縣長曹啟鴻表示,屏東縣在推展觀光上,積極整合政府與民間資源,推動地方觀光產業,展現地方文化價值。

例如在黑鮪魚之外,整合社區營造的資源,提升小琉球觀光能見度,又首創與台鐵合作,在黑鮪魚活動期間與台鐵共同配合舉辦活動,民眾可自行攜帶自行車,搭乘台鐵的「兩鐵環保專車」,到屏東自助旅行;曹啟鴻讓黑鮪魚季不再侷限於城鎮,而是拉高到整個屏東縣的觀光行銷。

反觀同為節慶產業的宜蘭國際童玩節,卻在地方政府換人做做看後,也把國際童玩節的觀光品牌結束經營,取而代之的是宜蘭縣政府耗資一億元新台幣換個招牌、舉辦毫無新意的蘭雨節。前屏東縣文化局長洪萬隆表示,任一種節慶產業至少每四年要進行內容和行銷方式的結構調整,才能永續經營下去,否則就會淪於口號式行銷,面臨經營不善,進而關門大吉的窘境,洪萬隆強調主事者有沒有心去經營一個觀光文化活動才是節慶產業能夠生存下去的主要關鍵。(張倩瑋)

◎永續海洋資源  人工魚礁奏效

屏東東港黑鮪魚季的興起讓許多人跌破眼鏡,尤其是當海洋資源逐漸枯竭、漁民普遍抓不到魚,漁業沒落的現在,黑鮪魚的行銷轉型成功為東港的漁民帶來新希望,不過屏東縣政府在推展黑鮪魚之際,也重視到了海洋資源永續的問題。

尤其是靠天吃飯的漁民,隨著全球氣候型態轉變的影響,漁民的收益勢必也遭受牽連,再加上出海捕魚的漁船增加,老船長蔡貴福表示,常有漁民抓不到魚的情況產生,或者在黑鮪魚季之後,縣府為了能讓漁民繼續有魚可抓,開始投入人工魚礁的建造。

所謂的人工魚礁就是將廢棄的漁船、或是改造的廢輪胎投入海裡,讓藻類等生物可以依附而生,形成類似礁岩結構的場所,讓魚、蝦可以棲息,屏東縣長曹啟鴻強調,縣府從去年開始就投入「中層人工浮魚礁」的作業,以一座底層魚礁需要一百萬元的經費來計算,至今已投放十六座大型船礁在林邊、枋寮沿海和電線桿礁兩座。

人工魚礁每年提供漁民釣獲的產值高達一千萬元,曹啟鴻表示,也就是在黑鮪魚季之外,讓漁民仍有魚可捕抓,能維持生計。此外,對於黑鮪魚的捕撈作業改以延繩釣法取代圍網捕撈;以量管制櫻花蝦的捕撈數量,既可永續資源,又能維持櫻花蝦的市場價格。

曹啟鴻更鼓勵平原地造林,利用台糖土地廣種樹木,落葉從上游被雨水沖刷到出海口,一來形成海洋生物的營養源,二來又興建人工湖泊來挹注地下水,這個由日本引進的技術,目前已在東港溪保育協會的協助下完成。(張倩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