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九七之預言兼回顧
洪崇仁
2003/08/26 第387期
有一個年輕人問耶穌說:「我要怎麼做才能得到永生呢?」耶穌問他:「你為什麼用善來問我呢?善只有一個啊!」耶穌說要得永生就要遵守戒律啊:「『不可姦淫,不可殺人,不可偷竊,不可作假證,要敬愛父母......』」,年輕人說這一切他都做了啊。耶穌再對他說:「要成為一個完全的人,你能賣掉你所有的財產,把錢捐給窮人嗎?你在天堂上一定會有財富,然後再來跟隨我。」那個年輕人聽了這些話,就憂憂愁愁的走了,因為他有很多財產及家業。

香港獨立製片導演崔允信的電影作品【憂憂愁愁的走了】(Leaving in Sorrow)就是以聖經的這段故事來開場,故事從一九九六年的聖誕前夕開始,香港東港城房地開始發售,吸引大批民眾及仲介商前往參觀認購;另一方面,被指違反基本法內容而私自成立的臨時立法會,也於深圳首次開會,惹來大批民主派人士於羅湖抗議。

電影的背景設定,在香港回歸後六年的今天來看,有些似曾相識,因為今年七月香港人民為了反對特區政府推動「基本法第二十三條」(香港特別行政區應自行立法禁止任何叛國、分裂國家、煽動叛亂及竊取國家機密的行為等)立法,使五十萬港人上街示威抗議。二○○一年製作完成的【憂憂愁愁的走了】涉及大時代議題,像是對於九七的回顧,又像是對於九七的預言,回顧的是聖經已預言的人類宿命,而預言的又好像是中國民族的未來。

故事時間從一九九六年底一直到回歸後的九八年,跳過了九七年的激情現場,卻帶領觀眾回溯到八九年六四天安門事件,隨著故事主角一一回到廣州及北京,暗示著海外留學生的回歸,以及港人回溯移民潮的落葉歸根心態,當然,還有最常在港片裡反映出的移民海外話題,主角們的出走與回鄉。他們出出進進,都憂憂愁愁的走了。

Alex是一個牧師,他的教友們每逄禮拜天都一副虔誠的臉孔來崇拜,平日卻紙醉金迷,不禁令Alex懷疑他所相信的真理已不再是真理,自己堅守信念有何意義?Ray在舊金山完成學業後,無可不可地留下來,並且在一家銀行裡工作;他喜歡勾引一個又一個不同國籍的女子跟他上床,但當夜深人靜時,Ray會忽然想起自己的出生、長大的城市,和很久沒有聯絡,當小巴士司機的父親。Chris是一名八卦雜誌的編輯,她從不跟上司爭執,對下屬那些專挖人私隱,譁眾取寵的報導也不置可否,彷彿一切與她無關,但她的背後卻隱藏著一段關於六四民運的哀傷故事。

故事裡三段角色,其實都是很刻意的議題設定,包含了宗教、移民、房地產、媒體等議題,等於是香港重要議題的切片,當然,政治才是一切的根源,它是電影中的一股暗流,故事發展甚至像是由開場的聖經故事來延伸成現代版的長篇。

【憂憂愁愁的走了】是由香港的獨立製片發行公司「影意志」出品,並由香港藝術發展局贊助,是用數位攝影機完成拍攝的劇情長片,這是導演兼製片崔允信繼短片【背叛】、【長途電話】後的第一部劇情長片,由何華超及余文樂等新生代演員演出。

崔允信選擇了三條故事線的切片手法,來說一個巨大而沈重的議題,編劇及導演功力成熟,野心明顯,攝影及錄音風格像是對於丹麥電影界「Dogme 95」宣言效仿,全片手持攝影,採用現場光源,觀眾看來會像是這三段香港男女的紀錄片,不是典型要強調機遇式的人生交叉,卻淡淡地在憂愁中醞釀出這群香港知識青年的宿命。

片尾走到了香港九八金融風暴,使這些看似富裕卻精神空虛的香港人有了些覺悟。所有人都好像失去了什麼,才知道曾經擁有的什麼,沒有人可以成為完全的人,只是,放不下的人,仍然憂憂愁愁的走了。

(本片將於九月七日在新竹影像博物館、十月十一日在高雄電影圖書館播映,詳細時間可上http://www.spot.org.tw/digitalevent_website/programme1.htm查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