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展中心延宕 中市府與鄉林翻臉
鄭進興
2008/08/28 第649期
台中市國際會議展覽中心BOT案,除了基地上被挖了一個超級大洞和圍籬之外,一切又回到原點,使得台中市府不惜與鄉林對簿公堂,其中更摻入了如戲劇般的政商鬥法偷拍情節,令人看得目瞪口呆。

台中市國際會議展覽中心BOT案,曾是二○○五年胡市長尋求市長連任時,向市民允諾的市政建設大餅,不料四年過去,這塊大餅終成畫餅。當初在胡志強力邀下決定投入開發案,且趕在市長選舉前演出開工秀、力挺「麻吉」的鄉林集團,如今卻和市府翻臉,甚至不惜對簿公堂,其中更摻入了如戲劇般的政商鬥法偷拍情節,令人看得目瞪口呆。


有利可圖 鄉林為胡作嫁


這個開發案四年兜了一大圈之後,除了基地上被挖了一個超級大洞之外,一切又回到原點,彷彿為胡志強吹噓的市政建設立了一個諷刺的註腳。台中市民好奇且希望了解的是:這個曾經在市府和鄉林集團口中,可以每年為台中市帶來超過六百億商機的開發案,為什麼會弄到最後打官司的難看局面?其中是否有不可告人的政商糾葛?從頭檢視整件開發案的發展過程,或許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會展中心基地位於台中市最精華的七期重畫區內,緊臨中港路的河南路與朝富路間,面積約三公頃,旁邊還有一.四公頃的土地,則規畫為交通轉運站。


其實會展中心是十多年前的老規畫案,最初台中世貿中心有意投資,但由於景氣不佳以致沒有開發。到了二○○五年初胡志強尋求連任時,乃力邀鄉林集團進行開發,以為他無建樹的市政建設添一筆未來規畫。鄉林在評估後認為錢途大有可為,當然也樂得為胡市長作嫁添妝。


市府和鄉林的合約內容大約是:鄉林取得地上權六十年,採BOT的方式委外辦理,鄉林以每年總營業額千分之七.六回饋市府,另外並將按公告地價五%再打六折的價格,每年向市府繳納土地租金。


展示大餅 鄉林配合演出


市府和鄉林在議約之後便開始向市民宣傳會展中心這塊大餅,而鄉林也全力配合市府的演出。根據市府當時的宣傳,鄉林提出的開發構想是:為考量附近規畫中將興建的新市政中心、國家歌劇院等重要建築,該會展中心建築將展現恢宏氣勢,並以「台中曼哈頓」做為設計的目標。


而根據鄉林當時向市府所提的規畫,會展中心基地將由台中港路退縮二十公尺,採大面積開挖,興建地下兩層、地上四層的建築,並有一千多坪的露天廣場,廣場前可設置臨時攤位或舉辦露天演唱會等大型活動,展覽館位於地面一樓,計三千六百九十坪,設置五四二個標準攤位。


此外,一樓還規畫設置一些附屬事業,計專門店一五二坪、小型主力店一千坪、餐飲服務業五百坪、服務空間一百坪;地面第二層至第三層則規畫有生活大店、專門店及餐飲場所;第四層為會議中心、商務宴會廳、空中花園以及休閒娛樂等設施。


這件開發案在二○○五年五月十二日,由胡志強和鄉林董事長賴正鎰正式簽約。當時胡志強興高采烈地說,市民企盼多年的會展中心終於可以興建了,讓他覺得非常高興。賴正鎰則吹噓說,會展中心每年至少吸引二百五十萬觀眾,會展中心的建物也將成為台灣另一個具指標性的建築。


收購土地 擬逼市府低頭


隨著選舉腳步的接近,會展中心的宣傳也逐漸升溫。七月五日上午,市府和鄉林熱鬧地舉行會展中心的動土典禮,典禮會場還升起全球一百個國家的國旗,強調台中市因會展中心的成立將與全世界接軌,引領地球村的國際公民走進中台灣。並預定在二○○八年元旦正式營運。


對於外界質疑台中會展中心的規畫太過商業化,胡志強還極力為鄉林辯駁。他舉出新加坡濱海中心和廈門會展中心做例子,說明世界的潮流趨勢是,一個建築物不是只能具有一個功能而已,會展中心除了開會及展覽功能外,還要有其它用途,才能善用空間,在沒有開會時,會展中心也不會像座死城。


其實鄉林並不以開發會展中心為滿足,其構想是要將緊臨的一.四公頃的交通轉運站和會展中心做整體開發,認為如此才能將這塊寶地的價值發揮到極致,也才能達到其設定的開發目標。


但市府認為,交通轉運站的開發和會展中心是兩回事,且會展中心開發案已被批評太過商業取向,如果轉運站也同樣地走完全商業取向的開發模式,恐怕很難杜悠悠之口。對於鄉林這個構想,主導轉運站開發的交通局,一開始便表明反對的立場,強調轉運站和會展中心是兩個不同的開發案,彼此間沒有關係。


而在轉運站的基地上,雖然大部分是市有地,還有十八戶民宅需要收購,但由於市府的收購價格太低,住戶因此向議會陳情,於是鄉林便以較高的價格收購了十八戶的土地,想以此逼使市府同意讓它將會展中心和轉運站做整體開發。


土方所得 市府有意追討


由於鄉林想將會展中心和轉運站整體開發,在有意無意間便將會展中心的工程暫緩下來,使得工程進度落後。到了○六年十二月,還被行政院公共工程委員會查核發現進度嚴重落後,市府為此開會檢討,鄉林於是提出趕工計畫,保證可依照契約規定在○八年二月底前完工。


到了○七年六月議會市政總質詢時,有會展中心當地議員選區的議員,拿出不久前所拍攝的照片,顯示會展中心目前仍停留在挖地基的階段,想要在○八年的二月底前完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


胡志強在回答質詢時表示,他很希望這一件對台中市重要而美好的案子能如期完成,但也不能排除延期完工的可能性,因此業務單位應早日研議發生違約時市政府該如何因應。顯見胡志強已經知道會展中心不可能如期完工。


除了無法如期完工的問題之外,也爆發出基地被挖出的土方的流向問題。審計單位行文給市政府,表示該BOT案的土方應歸市政府所有,依審計單位的計算,該土方約值一億七千多萬元。市府則表示,未來業者如不能如期完工營運,市府一定會追討土方所得。


對於會展中心工程落後的問題,在十一月的市議會定期大會中也出現二派意見相左的議員。護航鄉林的一派議員,便利用議會質詢的機會,以對台中市的經濟發展有益為由,要求市府全力配合鄉林的會展中心和轉運站的整體開發計畫。反對的議員則表示,鄉林光挖地下室就挖了二年,根本就沒有履行合約的誠意,要求市府一定要嚴格執行合約,不能讓財團牽著鼻子走。


極光計畫 紐約變成東京


到了今年初,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鄉林根本不可能在二月底前完工,但由於總統選舉期間,大家也無心注意這件「小事」,鄉林違約的事情也似乎被遺忘了。後來馬英九當選總統,藍營歡喜若狂,胡志強更是以勝選大功臣自居,經常對中央政務指三道四,更無心管到這件「小事」。


在馬英九當選後一片歡欣氣氛中,向來挺藍不遺餘力的鄉林,似乎對自己在會展中心開發案中已經違約的事實,一點也不擔心,認為事情應該可以和市府喬出一個圓滿的結果來。


接下來在一片馬當選後的中國熱中,賴正鎰當然也不會缺席,四月間賴更安排應邀前來台灣探訪房地產情形的中國炒樓團成員,到台中市來參觀他推出的「鄉林極光計畫」。


「鄉林極光計畫」又是什麼呢?其實說穿了也就不值識者一笑了。這個計畫就是會展中心和轉運站的整體開發計畫。


鄉林透過媒體大力推銷它這個開發案,說是移植亞洲目前最時尚的旅遊區—日本六本木之丘的規畫,包括台中會展中心和轉運中心的極光計畫,包含有「展覽、交通轉運、購物、商辦、娛樂、文化、住宅」等七大功能的一次到位滿足,再加上伊東豐雄設計的「台中大都會歌劇院」、和韋伯與侯弗設計的「新市政中心」,將成為台灣版的六本木,且可為台中市帶來一年數百億的商機。


值得注意的是,在會展中心開發案剛簽約之初,市府和鄉林都對外宣稱,要將會展中心打造成「台中曼哈頓」,如今美國的紐約一夕之間位移到日本東京,曼哈頓突然變成六本木,轉變之快令人咋舌。


當然所謂曼哈頓也好,六本木也罷,如果只是建商的一種宣傳手法,固然無可厚非,但既然開發案是市府參與監督的BOT案,竟然也跟著一般的建商開發案一樣膨風,多少正可以反映出市府主政者的行事風格。


黃晴曉案 市府態度變硬


中國炒樓團的到訪在鄉林的有意炒作之下,似乎為「鄉林極光計畫」帶來無窮希望,但中國炒樓團走了,一切又回復平靜,鄉林還是要面對它會展中心開發案違約的嚴酷事實,而且市府在外界和議會眾目睽睽的壓力下,不敢不依照合約的規定,對鄉林每天開罰三十萬元,使得鄉林和市府的關係進入緊張狀態。


就在這個關係緊張的時刻,六月間竟爆發市府經濟發展處長黃晴曉到中國考察時喝花酒被人偷拍錄成光碟送到媒體爆料事件,而整件事件的主謀,最後追查出來竟然是鄉林公司的員工,使整個事件更加顯得錯綜複雜。


鄉林公司在事件發生之初,原本完全否認和偷拍有任何關係,但隨著檢警的介入調查,以及幕後主謀的到案,賴正鎰不得不出面做危機處理。他雖然出面向市府及有關人員道歉,卻堅稱自己事先不知情,希望能一刀和此事做切割。


由於黃晴曉事件的發生,在確定事件和鄉林脫不了干係之後,原本存著和稀泥態度的市府,一夕之間似乎變硬了起來,經發處每天都派專人至工地現場做紀錄、拍照,督促趕工,並要求鄉林在七月十五日以前提出趕工計畫與履約保證。


會展中心 仍是空中樓閣 


由於鄉林沒有提出趕工計畫和履約保證,市府十六日決定終止與鄉林公司會展中心的合約,並打算在八月一日接管會展中心工地。市府和鄉林的會展中心開發計畫正式宣布破局,不管是曼哈頓還是六本木,終究是一場空,徒留下一個三、四公頃的大洞,和早已不知去向的天文數量的砂石土方。


不過對於市府的強硬接管,鄉林也以向法院聲請假處分反制,讓市府在八月一日無法接管會展中心的工地,市府如果要撤銷鄉林的假處分,則必須提存高達五十億元的保證金,這對市庫將是一大負擔。至於將來這塊土地的開發問題,如果鄉林和市府都堅持循法律途徑解決,則很有可能演變成一個曠日費時的官司,造成台中市精華區裡最大的一個難以收拾的爛攤子。


從古根漢美術館到會展中心,胡志強在台中市長任內的施政作為,給人的印象總是擅畫大餅,但畫出來的大餅卻空有假象難以成真。這不知是他的能力真有問題,還是好大喜功、華而不實的性格使然?


走過繁華的七期重畫區,看到會展中心的圍籬,真難以相信早就該矗立在這裡的會展中心雄偉建物,在胡志強的主政下,終究還是空中樓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