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權作家柏楊 不敵病魔辭世
李心怡
2008/05/01 第632期

歷經十多年的病痛煎熬,人權作家柏楊於四月二十九日凌晨因為肺炎辭世,享年八十九歲。柏楊一生經歷充滿各種離奇的故事,在他身上也見證了台灣歷史的縮影,而他不為人知的心酸故事,更是許多政治犯共同的遭遇。


光是柏楊的生日,就充滿許多曲折。母親在他出生不久便去世了,因此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日,一九四九年「流浪」到台灣後須報戶口,他選了中國東北大城瀋陽淪陷的日子十一月一日當作生日。一九六八年被調查局以「共產黨間諜」及「打擊國家領導中心」的罪名逮捕,從此,他又將被捕日期三月七日當作他新的生日,但後來他又發現自己真正被捕的日期是三月四日,當初是特務為了符合「調查機關收押被告不得超過四個月」的規定,才偷偷將日期延後三天。


他的名字也是一絕,他原本叫做郭定生,初中時因調皮被退學,後來為了投考開封高中改名為郭立邦,高二時他在國民黨的宣傳下「投筆從戎」,高中肄業的他為了讀大學,以另一個學生郭大同的證件申請分發,因而將「大同」多加了一些筆劃變成「衣洞」,從此他變成郭衣洞,事後還曾懊惱怎麼沒想到要改成「衣桐」比較好聽。後來他開始以「柏楊」這個筆名寫雜文,外界也多忘了「郭衣洞」這個名字了。


柏楊曾在救國團工作,還一度被認為是「蔣經國的人」,但一九四九年柏楊便曾因為「聽收音機」而遭到逮捕,被關在台灣保安司令部軍法看守所七個月,一九六八年,柏楊幫當時在中華日報主編婦女版的前妻倪明華翻譯《大力水手》漫畫,有次漫畫畫了卜派跟兒子流浪到一個小島,父子競選總統正發表演說,柏楊將「夥伴們」翻譯為「全國軍民同胞們」,不久,柏楊就被調查局人員帶走,然後被判刑十二年。


這場牢獄之災讓柏楊家庭破碎,是樂觀的柏楊最感痛心的事。坐牢不久,倪明華便要求離婚,他心愛的女兒佳佳(郭本明)也在他坐了八年牢(減刑),又被軟禁了一年多之後,幾乎變成陌生人。


當時正值叛逆期的佳佳,對於柏楊坐牢使她無法享有正常家庭生活十分不諒解,柏楊在自傳中只淡淡地說「我突然被釋放,回到台北,使佳佳難以適應」,但真實的故事是,剛出獄的柏楊為了彌補女兒而帶她出去吃飯,女兒卻故意刁難他要求上高檔餐廳,但剛出獄的柏楊沒有那麼多錢,女兒因此譏笑他,他只好討好女兒說「不然你想買什麼我買給你」,佳佳卻走到衡陽路的錶店說要買名牌手錶,柏楊還是買不起,他低聲下氣地跟女兒道歉,但女兒丟下一句「你就是做不到」,然後轉頭就走。


這件事讓柏楊心裡受到很大的創傷,他有次講到這段故事,竟老淚縱橫,令人同情。但這樣的故事,其實也沒有誰對誰錯,而是國民黨恐怖統治下的時代悲劇,而柏楊的心酸故事,同樣也發生在許多政治犯的身上。(李心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