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花飾加冠儀式 惟覺和尚成了大頭目
江冠明
2003/08/22 第387期
仲夏走訪三地門藝術展覽,耳聞八月二日霧台神山社區舉辦百合花飾加冠儀式,匆匆趕到。朋友悄悄問我:「你覺得和尚加冠戴百合花,這樣對嗎?」

當天晚上舉辦「大頭目」晚宴,活動中心坐滿近百名和尚尼姑,還有數百名盛裝的魯凱族人,晚宴以魯凱語逐餐介紹各種獸肉美食,會場一旁擺滿各種葷食,雖然會場外有素食料理,但是整個現場瀰漫一股怪異的氣氛。

隔日,神山社區發展協會在部落廣場舉辦「百合花飾加冠儀式」,大頭目盧正男給惟覺和尚戴上三支鷹羽的大頭目禮冠,惟覺身上穿著僭越皇帝的黃袍,左右兩襟鏽上飛龍,後背有太陽、百步蛇與陶壺的魯凱族最高榮譽圖騰。藝人白冰冰也接受加冠,身著白色旗袍的漢人女子身上披著「台灣觀光小姐」的肩帶,有如選美小姐穿梭在魯凱族人中。

惟覺和尚受冠賜名受贈陶壺後,大方地發送紅包給周邊的魯凱族人,紅包文化又滲透進入魯凱族的祭儀文化中,筆者見魯凱人伸手拿紅包,一時感到無所適從。

◆百合花傳統被商業污染了

活動手冊洋洋灑灑寫著「行政院原住民委員會、屏東縣政府、交通部觀光局茂林國家風景管理處指導,屏東縣觀光藝文休閒協會、霧台鄉神山社區發展協會協辦」,霧台鄉公所說主辦單位是別人掛上名去,他們沒參加。協辦單位掛了高雄市空中大學、屏科大休閒運動保健系協會、台北市導遊協會、百合扶輪社、高雄銀行屏東分行、法國台北婚紗、東森電視、民眾日報、東森聯播網、觀森有線電視台、屏南有線電視台、陽光都市發展協會。

八月三日當天熱鬧非凡,大部分遊客是參辦活動的自己人,廣播不斷地介紹來賓,與長官致詞,縣長、原民會、各單位代表出席致詞,連中台禪寺主持惟覺和尚也上台發言祝福,空中大學的紅布條「敬祝大會成功」隨風飄逸。居住在神山社區的朋友沒有出現,霧台鄉長杜傳也沒來,霧台三大頭目「唐、謝、盧」僅盧家族人出現在會場,其他頭目與貴族都沒有出現,一位霧台老友說:「霧台魯凱族分裂了!很慘,怎麼搞成這種對立狀態呢?」

百分之八十的霧台貴族沒有出席,他們以沈默抗議這場「外人操控的遊戲」。杜傳鄉長說:「部落文化是大家的,許多事情應該由大家討論來決定,我們的祭典應該是我們當主角,觀眾當來賓。今天,他們的百合花加冠竟然由外人操控,外人拿我們的文化來玩,拿漢人來當百合公主,太商業化污染我們神聖的百合花文化。」

◆為善欲人知和尚也成頭目

魯凱族是長老制度,由部落長老集體商議規範,背書給頭目執行,文化祭典,是頭目當長官,百姓和貴族來展演祭儀文化給頭目看。杜傳解釋部落文化制度,他認為賜名不是大頭目的權力,今天中台禪寺主持惟覺和尚被盧家賜名大頭目,各部落長老不認同,因此不出席。

「頭目」名稱是日治時期產生的,日本人為了控制部落,授封有權勢者為「頭目」來管理部落,封王授爵的「頭目」稱呼成為外來權力操控。因此有些沒有頭目的部落也因策封出現頭目,有時候日本人刻意策封新頭目來對抗傳統頭目,「頭目」與「大小頭目之爭」的出現帶來部落內部權力的對立。

光復後,國民政府的地方自治出現鄉長、村長、鄰長、鄉民代表、縣議員、省議員、立委,這股政治力量,再度給部落制度帶來新的衝擊。近年社區總體營造推動後,社區發展協會理事長也成為部落新的權力象徵,捲入了權力角逐的波濤中。

這次盧家有意重振「大頭目」的權力,與「神山社區發展協會」結合推動,於是借用外力「屏東縣觀光藝文休閒協會」策劃活動爭取經費,因此整合來自中央原民會與觀光局的補助經費,也左右串連地方媒體與教育資源。從「指導、主辦、協辦、承辦」的名單,隱約出現一股勢力龐雜的「外力介入」結構。但是令人質疑的是,會場為何出現策封惟覺「大頭目」賜名。雖然惟覺每年餽贈百萬元給地方學童,但「為善」本應不欲人知,這些場面竟是為了推廣觀光嗎?

◆文化變觀光部落亂了分寸

部落謠傳「外人」是沒有掛名單位「中台禪寺」,該寺與霧台某家族關係密切,該家族在霧台山區深處擁有一塊美麗的山林溪谷,聽說地底有溫泉,也許這是寺廟休閒產業發展的處女地,有部分族人擔憂山地保留地會變成寺廟財產。

也許,觀光局可以把「寺廟觀光化」納入觀光倍增計畫,其實台灣國民旅遊中,台灣各地廟宇都有龐大的香客大樓,進香團旅遊加上媽祖巡境旅遊,這些是台灣旅遊的重要環節,問題是觀光局卻不曾將宗教性的祈禱休閒度假中心列管,同樣,政府也管不了各山坡地數萬坪的濫墾違建的寺廟。

更荒謬,霧台民宿以千年傳統石版建築技術的數十坪房屋,卻不能獲得建築執照,無法正式以民宿開業,目睹百合花加冠的觀光化現象,令人質疑觀光局對「文化觀光政策」的執行力與文化水平?走訪中,朋友悄悄說除了中台禪寺,還有政治勢力的介入,傳聞某屏東在野黨立委企圖競選縣長,計畫掌控一個山地鄉,因此透過三地門某餐廳積極介入。

該餐廳主人經常對外宣稱其妻為某頭目公主,此次她擔任司儀主祭,身著魯凱圖騰卻有如皇后服飾者,穿梭在惟覺和尚與觀光公主、白冰冰間,居中安排種種加冠配戴儀式。有人指出她雖然出身頭目家族,但已經嫁出漢人,本身也非本家正統,不能以頭目稱呼行事,而且賜名儀式必須經部落長老同意授權,經由祭師擔任司祭,頭目監督賜名。

這次百合花加冠出現通通有獎的氾濫現象,連尚未合格的三、四歲孩童也封賜,受封人數達七、八十人,已亂了部落的傳統制度。

恢復部落文化傳承與制度是當務之急,但是捲入政治權力鬥爭中,部落不能團結,為了拓展大頭目的權力,將最尊貴的百合花榮譽、頭目的象徵亂封賜名給他人,部落自己亂了分寸,禮法制度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