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嶼奏鳴曲》(玉山社╱二○○八)是我的兩本詩集合集。《傾斜的島》(圓神╱一九九三年),《心的奏鳴曲》(玉山社╱一九九九年),兩本詩集印記著我一九九○年代的詩的痕跡。
這見證《青春腐蝕畫》(玉山社╱二○○四年),收錄《雲的語言》,《鎮魂歌》,《野生思考》,《戒嚴風景》,四本從一九六○年代末期到一九八○年代,四本詩集合集之後,另一本新合集。
單行本詩集出版之後,流通了一陣子,有些再刷了少數,常常難以在書店看到書。我選擇合集的方式,讓一些詩集獲得在書店流通的機會。
在新合集的書本〈奏鳴我們傾斜島嶼的樂音〉是我的心情表記。被擷取在詩集封面的字句,隱約地流露其中的況味。「島嶼奏鳴曲是意志和感情的自白書,印拓著一位台灣詩人夢與現實的風景,奏鳴著詩人對島嶼最深情的戀歌。」
這樣的島嶼深情戀歌,對於生活於島嶼的人們有什麼樣的互動呢?像金絲雀一樣不止息地啼鳴著,這樣的詩又在人們心中存在著什麼樣的意義呢?
這麼想著的我,翻閱《島嶼奏鳴曲》詩集封底,看到「詩人透過筆尖書寫意義的符碼,化作一隻鳥要和群鳥形成鳥群,飛翔在島嶼歷史與現實的天空。探看詩人的人生之路,為歷史留下形跡,共同復活意義的天空。」這段文字,摘取自附錄裡一篇我獲頒第十一屆(二○○七)國家文藝獎的感念,隨想〈為了復活天空,為了意義之光〉。
復活天空,群鳥飛翔的情境,來自一九七一年,台灣前輩詩人吳瀛濤因病開刀,在台大醫院病房寫的一首詩〈天空復活〉和詩人白萩一首對應的詩〈復活天空〉。出生一九一○年代的吳瀛濤和出生一九三○年代的白萩,可以說是出生一九四○年代的我的前輩,白萩和吳瀛濤的互動詩,我延伸了互動的情境,在獲頒國家文藝獎時,寫下這樣的心情。
後日本殖民統治時代跨越到國民黨中國統治時代,吳瀛濤的詩人之路,經歷了語言的困厄和政治的困厄,而白萩出生戰中,成長於戰後初期,也經歷現實的困厄。
吳瀛濤在病房裡寫下〈天空復活〉,描述自己因病被開刀的心境,留下不死滅的心意。
被割開的胸膛
是一片晴朗的天空
是鳥曾走過去,又將要飛過去的輝煌的境域
在吳瀛濤死後,白萩在紀念專輯上發表了〈復活天空〉,流露一種繼續努力以赴的心意:
你最末的詩說
天空復活
而天空的復活是
由於鳥群不停地飛翔
白萩這首詩裡的鳥群,是在說台灣的詩人們,是在說聚集於詩誌《笠》的台灣詩人們。在一九七一年,詩人吳瀛濤過世時,《笠》這本詩誌,進入第九年,以詩進行著台灣精神史的重建。那時候,我以二十四歲之齡,追隨著不同世代的前輩詩人們,為振興台灣的詩文學努力著。
進入二○○八年,《笠》已進入十四年,而我也已跨過六十歲的門檻,接近吳瀛濤當年的年紀,比白萩當年要大得多了。要復活天空的群鳥,在詩文學和領域裡仍然具有精神史的視野並持續不停地飛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