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正在報紙刊登廣告要求馬英九立即辭去國民黨主席,許多人第一個聯想是連戰開始吹起復辟號角,第二個聯想是馬英九與連、王會不會提早攤牌,馬英九既身陷特別費政治風暴,又得防範背後遭人捅一刀,危機之嚴重,超乎原先預期。
師出有名為連復辟敲邊鼓
一個過氣政客,花百萬買下報紙版面,為天下蒼生請命,要求馬英九立即辭去黨主席,放在平常時刻,沒有幾個人會仔細看,白花花的鈔票丟在水裡,起不了什麼漣漪,但在馬英九可能面臨特別費起訴的關頭,朱高正的舉動,會引起側目,有其脈胳可尋。
猶記得去年馬王相爭黨主席時,朱高正先是發表公開信,繼而買廣告公開支持王金平,主要理由是為了泛藍團結,其次,王金平比馬英九會做事。自此之後,朱高正即被視為連、王的馬前卒,反馬色彩鮮明。這次則是連公開信都省了,直接買版面刊登廣告要求馬英九下台,更重要的是這封公開信,名為「為天下蒼生請命」,實則暗指馬英九為泛藍罪人,從三一九槍擊案、主張連宋接受敗選、罷免案三連敗,以及馬宋決裂等,馬英九為自己算計太多已不夠資格做泛藍共主。雖然朱高正使了障眼法,要求馬英九辭去黨主席,是為了逼迫陳水扁提早下台,但整封公開信的語氣給人感覺像是一篇討馬檄文,為連戰復辟之路敲邊鼓。
檄文,簡單來說是師出有名,藉由細數敵人的一切罪行,將政治鬥爭與軍事行動合理化為「替天行道」。基本上,在檄文發表之前,未必完成所有政治上的串連,軍事部署次第則大致已就緒,武裝部隊集結待命,檄文一出,代表著奪權鬥爭行動正式展開。朱高正這封為天下蒼生請命的公開信,之所以會造成國民黨內大震動,原因即在於此,一方面它顯示黨內倒馬勢力,從原來的傳言放話層次進一步提升為準備採取具體行動;另一方面也具有測試倒馬能量的意味,視外界反應與泛藍氣氛,再決定下一波進退之計。
打落水馬國民黨內違常理
泛藍對馬英九的不滿,由來已久,朱高正也不是第一個跳出來批馬,像是王作榮批馬的語氣就比朱高正來得嚴厲。王曾指出,馬英九心胸狹窄,不能容納百川,只顧著自己,不顧全大局,可是泛藍內反馬也好、排馬也罷,像是涓涓小溪,各自奔流,始終無法匯聚成為波濤大河,以致有氣無力,一直到馬英九處理倒扁紅衫軍與罷免案的擺爛態度,泛藍內各股反馬的力量才出現匯流跡象,開始評估採取行動的可行性。對他們而言,反馬並不難,問題是可能會因此造成泛藍分裂之外,也要考量民意的接受度,畢竟馬英九的形象、聲望等各方面外在條件,都比這一群過氣政客、失意老人好得太多,如果條件不夠成熟,貿然行事,十之八九的結果是出師未捷身先死,還得背上「陰謀叛亂」罪名,就在這當口上,特別費案爆發,彷彿連月風雨不斷後,一下子雨過天青,陽光穿透雲層,灑在臉上的那一種喜悅,士氣為之一振,先從扯馬英九後腿開始做起。
例如在馬英九第一次接受檢方約談前夕,連戰和國民黨二十多位立委吃飯,獨缺邀請馬英九,席間有人起鬨要連戰學雷根,準備回來選二○○八,大家鼓掌附和,連戰雖沒有回應,卻是微笑以對。在此之前,馬連王三人會面時,傳出連戰當面斥責該有作為,卻毫無作為,只想擺爛躺著選上二○○八,雖然事後當事人都澄清絕無此事,但就像連戰不滿馬英九不支持王金平組閣,實現多數黨執政,也是遭到各相關當事人否認,但從王金平答覆媒體詢問內容,卻不難看出其中端倪。王金平證實連戰曾提議,期望馬英九能協助及接受他組閣,但「我沒有想法,也不一定是要我」。此外,馬連王會面後不久,就傳出工商界排馬A、B計畫,以及幾位國民黨青年中央委員尋求連署召開臨時中全會,就罷免基隆市長許財利、馬英九特別費案、聯合內閣等做成決議,然後接著在馬英九第二次接受約談後,黨主席代理、改選、馬英九喪失提名參選總統資格等各式各樣小道消息,一個接著一個出現,好像馬英九已經被定罪了,只是刑期還沒有確定。當馬英九最需要同志溫暖時,他們不伸出援手,一而再的打落水「馬」,大違人情常理,也不再是先前只停留在流言蜚語層次,而有轉為行動的跡象,朱高正的公開信可以說是行動開啟的前奏曲。
反馬主力宋退連蓄勢待發
泛藍反馬勢力,主要是以連戰為首,其次為親民黨的宋楚瑜。過去的反馬主要集中以宋楚瑜為主,一則是馬宋情結;再則是國親選舉恩怨與政黨利益衝突,馬宋數度會面商談國親合作,無助於緩和彼此緊張關係,其中的結構性原因即在於此,但隨著宋楚瑜參選台北市長明朗化,以及馬宋會談破裂,反馬轉而集中在國民黨內部,宋楚瑜奔走選情,忙著拉票,無暇聲援,反馬遂完全傾向於以連戰為中心,而其主要訴求點是馬英九如因特別費案遭起訴,黨主席改選,以及連戰再參選二○○八總統,為奪權復辟行動找到合理化的論述,至於國會多數黨執政,以及由此衍生而出的王金平組閣,一方面強化並串連連王集團的政治勢力基礎;另一方面補充復辟奪權的論述不足。
例如黨內親連人士就對外分析指出,經過連戰不斷溝通後,許多對王金平組閣原本態度傾向保留的立委已逐漸轉向,王金平組閣的條件與氣氛逐漸成熟了,同時,以王金平的忠貞與處事圓融,連戰一點也不擔心王金平組閣會有裂解泛藍的問題,反而對目前呈現兩極化對立的政局,可以發揮很大的調和作用。又例如為了強化連戰復辟的正當性,連中國也都被搬出來當做一個理由,說什麼不少去大陸訪問的立委都證實,中方對泛藍領導人的評價是「連高於馬」,樂觀其成連戰三度參選總統。凡此種種跡象都顯示隨著特別費案情升高,國民黨內反馬力量也一點一滴集結,補強論述,尋求自己奪權的正當化,削弱馬英九領導正當性之餘,也蓄勢待發,做致命的一擊。
倒馬關鍵黨主席議題熱門
相較於連戰倒馬行動,馬英九方面並不是省油的燈,也開始反擊,各自動員所屬人馬展開攻防,你來我往,其中表現最為具體的是有關黨主席議題,這是整個倒馬的關鍵點。連戰陣營先是放出以退為進的消息,除非馬英九遭起訴被迫請辭黨主席,基於避免國民黨分裂,連戰「才會考慮做些事情,否則沒有復出的必要」,當馬英九明確表達一起訴,便立即辭去黨主席,開始分批約見黨籍立委座談,鞏固領導權時,連戰陣營將焦點轉向於黨主席改選人選,以及緊接著的明年黨內總統提名人選,於是到底是吳伯雄代理呢?還是黨員直接改選?連戰陣營是連戰或王金平參選黨主席呢?馬英九方面是由關中,還是吳敦義代理參選呢?以及要不要修改黨章,為馬英九解套,或者比照王建?抯狾﹛A甚而馬英九直接以獨立參選人,尋求公民連署參選等各式各樣的「未雨綢繆」的假設性話題,紛紛出籠,可見雙方攻防之洶湧,就連過去講話十分謹慎的王金平,也見縫插針起來,像是對於馬英九約見立委座談一事,王金平覺得這時候才要向黨籍立委說明,已經有點太慢了。
馬英九是否會被起訴都還在未定之數,國民黨應該是集思廣益,想盡辦法避免馬英九被起訴,這才是真的為馬英九解套之道,結果黨內卻把多半時間花在討論被起訴後,國民黨如何因應後馬時期的變局,這種滑天下之大稽,一點也不合乎邏輯的事,只有擅長宮廷鬥爭的國民黨才會出現,過去如此,現在亦復如此,未來也不會改變。
過去國民黨搞鬥爭的手法,最常見的手段是落井下石以及斬草除根,不留政敵一條活路,這次連王集團復辟行動,基本的操作手法,大致相同,馬英九如果垮台,馬家軍立即分崩離析,倒的倒、走的走、殘存的人也不會有好日子過。但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展開大規模的奪權鬥爭,主要癥結是法院已不再是國民黨開的,無法確定馬英九會被起訴,也只有被起訴後,倒馬的行動才能公開化,而如果沒有被起訴,又再盾入地下,等待下一個時機來臨。其次的癥結是馬英九的人望,為連戰等人所難以望其項背,除非有充足的理由,一時之間難以將他扳倒,否則倒馬不成,反受其害,這是對馬英九較為有利的地方,可是相對的,也充分顯現馬英九處境之險峻,像是走在綱索上,最大心腹之患,竟然不是民進黨,而是自家同志,說來實在有夠諷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