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財團傾斜 引爆通膨炸彈
李鴻典
2008/06/05 第637期
馬政府一次漲足油價政策,引爆世界性通膨不定時炸彈,由於因應措施之一是降低貨物稅,讓賣油成本降低,在台灣油品市場只有中油及台塑兩家情況下,引發外界質疑恐有向財團傾斜疑慮。

馬英九政府上台短短兩周,還沒讓台灣民眾感受到「馬上就會好」,卻已先嘗到所謂「回歸市場機制」─調漲油價的苦果,況且,這次的油價調漲還是毫無預警的「偷襲」,自詡為「武功很好」的行政院長劉兆玄,未來是不是還會對民眾發射一波又一波的「暗器」,無人敢逆料。尤其面對通貨膨脹的問題,馬政府、劉內閣現在只想依賴推動愛台十二大建設、擴大內需,以及開放中國觀光客來台,來轉移物價上漲的焦點,屆時縱使經濟成長率確有提升,但在物價飆漲、薪資不漲的情況下,人民的痛苦指數恐怕只會愈來愈高。


變相六三三  成漲價內閣


若以國際油價不斷飆高的情況來看,油價適時、適當的調整情有可原,只是,總統選舉期間打著「馬上就好」的馬英九政府,卻以非常奇怪的操作手法因應油價;副總統蕭萬長在四月六日接受媒體專訪時就表示,上任後,會在一、兩周內檢討目前的浮動油價公式,讓公式反映市場機制,若檢討後仍需漲價,會讓油價「一次漲足」云云。同時,在權力傲慢的政策模式下,行政院長劉兆玄更在五月二十七日宣布油價提前於二十八日凌晨調漲,引爆了世界性通膨的不定時炸彈。


對於劉兆玄無預警提前掀開漲價壓力鍋,朝野皆感嘩然,不僅民進黨籍立委嘲諷馬英九上任後,「油電水馬上『漲』聲響起來!」馬蕭競選喊出的「六三三」政策,成了「油價漲六元,電費、水費漲三成」的「變相六三三」。就連國民黨籍立委也直批「最笨的政府才會說一次漲足」,指新內閣的老官僚心態,曾經讓國民黨失掉政權。


對於油價調漲,民進黨文宣部主任鄭文燦表示,馬英九新政府上台的第一堂考試就是處理油電水價,劉內閣顯然不及格。因為劉內閣的態度是漲價有理、一次漲足,在政府帶頭漲價心理下,會助長百業齊漲,造成消費者恐慌。這次漲價處理方式,證明劉內閣沒有平抑物價、穩定總體財經情勢的能力;除了配套相當不完整外,很多福利措施的相關程序還沒上路,漲價卻已成為事實。甚至七月還要再漲電價、水價,「劉內閣已成為不折不扣的漲價內閣」。


降低貨物稅  向財團傾斜


鄭文燦表示,過去八年民進黨控制溫和的物價,大約只有二%的上漲率,但根據經建會目前評估,未來上漲率將會高達四%以上,是民進黨時期的兩倍以上,未來受薪階級將面對高物價時代。


民進黨政策小組召集人陳博志指出,這次油價上漲措施會造成那麼多人受害,是馬政府沒有準備好,與民進黨之前的凍漲政策沒有關係。他指出,四月一日之後,國際油價確實有漲,但是立法院及馬蕭團隊都說要自己處理,認為民進黨是看守內閣,因此民進黨凍漲也是合理。至於真正油價大幅上漲是在五月之後,油價上漲超過兩成,但是按照制度,五月份的上漲,也是要到六月再進行檢討,因此是否要調漲確實是新政府的事情,根本就與民進黨政府無關,馬政府對此沒有任何推卸責任的餘地。


此外,由於這次馬政府的調漲措施之一是降低貨物稅,讓賣油成本降低,由政府降稅來補貼;只是,台灣油品市場只有中油及台塑兩家,而中油成本又比台塑高,在這樣的市場之下,若政府要保證中油賺錢,將會讓台塑獲有暴利。加上選前台塑集團董事長王永慶曾與馬英九密談,也引發外界質疑此次調漲油價馬政府恐有向財團傾斜疑慮。


油價凍漲,本來就是政府平抑物價的重要政策,而在凍漲政策之下,獲利的是一般基層民眾,吃虧的卻是大宗供油及售電給台電的大型財團,以及若干中型財團。也因此,這些財團會不斷向政府決策高層施壓,乃政壇公開的秘密;民進黨執政時期備受其苦,謝長廷最有感受。今馬政府在當選後極短時間內,就不顧人民死活,對外宣示將「一次漲足」,合理的懷疑,應是討好財團,以及回報財團在選舉期間的「大力支持」,才會有如此大膽的行徑,以致搞得天怒人怨。


薪資未成長  變停滯通膨


另一方面,馬政府現階段也積極推動在選前所提出的「愛台十二建設」。希望藉由推動重大公共工程來擴大內需,以便對抗通膨問題。


根據馬政府的規畫,預期八年內投資新台幣二兆六五○○億元,吸引民間投資一兆三四○○億元,投資總金額達三兆九九○○億元,每年並提供十二萬人的就業機會。屆時「國民所得將達三萬美金,失業率降至三%以下,每年經濟成長率六%以上」(即六三三政見);關於公共投資的增加,政府將可透過稅收的增加來支應,不致造成國庫的負擔。


馬政府現在相信陸客來台觀光、擴大內需追加預算兩大政策實施,將可抵銷油電上漲的影響。對於馬政府的一廂情願,長期駐守在立法院財政委員會的民進黨籍立委余政道期期以為不可,他指出,一味為了刺激經濟成長,不必然就會產生正向效果。在全球都面臨經濟不景氣情況下,現在的情形是物價往上走,經濟即使大幅成長,也被物價的漲幅吃掉了。


「民眾憂慮的是,物價的上漲高於收入」余政道說,經濟成長跟物價成長有一種關鍵因素,就是薪資;若薪資沒有成長,物價又持續上漲,在這種情況下,將造成民眾消費意願大減,進而成為「有錢卻不願意、不敢消費」的停滯性通膨。屆時,原物料價格不斷上揚,工廠製造出來的產品卻賣不出去;在不堪負荷下,工廠若陸續倒閉,將造成百業蕭條的恐慌。因此,即使馬政府推行擴大內需方案,也只是讓物價上漲問題雪上加霜。


油水電都漲  如何拚內需


余政道進一步表示,陸客來台觀光政策雖能引進有消費能力的中國觀光客來台,而根據馬政府的估算人數計算、金額,一年能增加六百億收入;但若以其他國家的例子來看,國外對於中國客的態度都是敬而遠之,因為中國客所到之處經常是大聲喧嘩,若僅重視陸客來台政策,相對可能會減少其他國家觀光客來台的意願,且現在台灣最大宗的旅遊收入來源是日本客,在陸客來台衝擊下,日本遊客來台的意願恐會減少。


另外,對於馬政府提出擴大內需,綠營人士指出,過去台灣發生九二一震災後,民進黨政府為重建災區編列新台幣一千多億元追加預算,在立法院卻遭到國民黨刁難,逐件審核該預算,歷經四個月才過關,然而,如今擴大內需預算在國民黨擁有國會絕對多數情況下,極可能輕騎過關,但該預算的素質有待商榷。


況且,馬政府提出擴大內需的用意在於提振台灣經濟,只是,一般來說,擴大內需應該是景氣最低迷時刻之道,不過,台灣景氣其實不差,就連行政院副院長邱正雄日前也提到,現階段景氣燈號維持代表穩定的綠燈。何況,擴大內需的重大公共建設,也都需要油水電,只是,在當前油電水價都上漲的時刻,政府一旦貿然推動,等於是以政府的力量跟民間搶資源,吸納市場資金、人才,排擠民間投資,反倒成為壓抑民間投資,對於經濟成長影響性無法估量。


興建馬奮館  選舉後謝金?


況且,當年十大建設能以兩位數的數字提高經濟成長率,乃是當時台灣勞動成本低、土地成本也低,「民間當然願意投資」,如今時空大不同,所有成本都不斷高漲,加上必須顧及環保等因素,「擴大內需方案」或「愛台十二大建設」很可能只是進口較多外來人力與物資,這樣對國內薪資水準及擴大本地需求毫無幫助。


余政道也以苗栗縣長劉政鴻要大興馬奮館為例,他批評,這根本是「選舉的後謝」,他質疑,馬奮館真的能為苗栗帶來多少收益嗎?他指出,總統選前,劉政鴻為了替馬英九衝高選票,甚至拿地方經費做為獎勵,只要投票率能超過一定數字,該村里即可獲得「補助款」(八○%補助一百萬,七五%補助五十萬),根據媒體報導,事後劉政鴻一共發出新台幣一億零六百萬元,無疑是讓財政本來就較為拮据的苗栗縣雪上加霜。現在劉政鴻為了答謝馬英九提拔他成為苗栗縣首名閩南籍縣長,於是提出要興建馬奮館計畫;而擴大內需方案也多以藍營執政縣市為主,「這難道不是另一種選舉後謝?」


經濟成長六%  內閣已下修


至於馬英九在選前開出的六三三政策支票,也面臨跳票危機,經建會主委陳添枝在五月二十一日坦承,受到全球經濟走緩影響,經濟成長率要達到六%,今年是「不可能出現的」。目前經濟成長率目標已經下修為,至少要達到四.八%、以五%為挑戰目標。


對馬的財經政見第一年就跳票,民進黨籍立委賴清德、翁金珠五月三十日聯合質詢劉內閣時提出強烈質疑。劉兆玄答詢表示,「六三三」一定會達到,四年之內統統會做到,如果做不到就下台、換人。陳添枝則強調,六%不是單一年,而是「平均數字」,未來四年要以達成平均六%成長率為目標。


不過,不知道是被問急了,還是劉內閣有意玩文字遊戲,當被問到失業率時,陳添枝指出,馬蕭的政見是在「八年內」把失業率降到百分之三以下。但此話一出,翁金珠馬上說:「你在說神話?還是說笑話?」劉兆玄也說,愛台十二建設不是四年做得完,所以要規畫八年,引發賴清德痛批,「照這種講法,二○一二年不用選總統了,直接宣布馬英九連任就好了!」


七四七難飛  六三三走調


會讓劉內閣不得不以文字遊戲來規避外界質疑,乃是因為六三三政策是馬蕭對選民的重大競選承諾,在調漲油價引發民怨,造成馬英九支持度下滑後,劉內閣當然不可能持續放任外界以此攻擊馬英九政府。只是,就如同當初以高支持度當選的南韓總統李明博一樣,馬英九若擋不住漲價帶來的民生問題,聲望勢必也會如同李明博一般,在短短一百天內,支持度從七五%急遽下跌至不到二二%!


澄社執委、政大社會系教授顧忠華分析,以李明博為例來對照馬英九現在面臨的局勢,「確實傳神」,當初都是因為拚經濟而當選;韓國對於CEO來改善經濟有所期待,而台灣則是對於國民黨「準備好了、都是老手」振興經濟沒有問題也有寄望,「相似度確實很高」。


台灣進行二○○八總統競選期間,適逢李明博以CEO之姿入主總統府,當時李明博提出的「七四七」政見得到南韓民眾七五%的超高支持度,南韓民眾無不以興奮之情期待李明博所說的「經濟七四七客機」起飛,「讓南韓年經濟成長率達到七%,讓南韓人民人均所得達到四萬美元,使南韓成為全球第七大經濟體」,以及連結漢江及洛東江的「朝鮮半島大運河」。當時,力拚大位的馬英九多次以李明博為例,更將台灣與南韓所遭遇的情況相比。馬英九所提的六三三政見,也被拿來與李明博的七四七相較。馬英九當選後,南韓英文時報(The Korea Times)還將兩人以拯救經濟和實用主義戰勝對手為例,比喻兩人宛如一對孿生雙胞胎兄弟。


無獨有偶,李明博與馬英九在上任後,也都遭逢國內物價通膨的嚴重問題,然而,出身南韓現代集團的CEO李明博所採取的是回歸市場機制的政策,結果不僅讓他的經濟七四七客機無法順利起飛,反而讓南韓民眾飽受物價上漲之苦,漲幅比去年還多。


輕忽新局勢  玩數字遊戲


為平息國內的民怨,李明博在上任不到半年向全民鞠躬道歉了兩次,李明博自己坦承並未充分傾聽民意,反而以自己自認為的專業導致人民痛苦。李明博殷鑑不遠,馬英九現在面臨的問題和李明博當初一模一樣,然而,馬英九卻沒像李明博一樣向全民道歉,反而由行政官員大玩文字遊戲。


顧忠華表示,對照國民黨老愛拿來當成經驗的韓國,如今台灣面對的是全球變幻莫測的經濟局勢,但國民黨馬英九政府卻似乎是一廂情願,企圖以擴大內需、陸客來台作為拯救台灣經濟的唯一出路,顧忠華直言,以突漲油價事件來看,馬政府行事確實有欠周延,似乎完全忽略了通貨膨脹的影響。


顧忠華說,有關油價處理的第一場秀,劉兆玄領導的老手內閣卻處理的很不像老手,對於民眾的心理太過低估,也凸顯馬政府的敏感度不足;「這個內閣自認為有經驗,卻殊不知面對的情況是全新的」,他說,這次油品價格的問題,有來自國際油價的壓力、國內市場供需的問題,以及最起碼的公平正義,「都應該一併考慮」。


至於拿愛台十二建設來類比十大建設,顧忠華也批評,假如國民黨還要拿蔣經國來當神主牌,試圖事事都以過去的時代來說服民眾,那就是太不用功,顯見國民黨面對新情勢卻沒有新想法,何況十大建設也不乏失敗案例。


偷襲式調漲  會累積民怨


由於突然調漲油價已經引發國內民怨沸騰,對於馬政府未來是否還能期待?顧忠華表示,第一場秀明顯是失敗的,「令人擔心」。不過他也說,假如未來馬政府能有所調整,「做的好還是會有掌聲」。


顧忠華提醒,以劉兆玄日前對「偷襲式調漲油價,僅以道歉了事」、「長痛不如短痛」來看,恐怕劉內閣的心態是跟民眾脫節的,「因為油價越早上漲,人民痛苦就越長久」,且如果劉兆玄還是不顧民眾感受,持續以強硬的態度來處理民生物資問題,那所顯露出來的只是心態的傲慢,也只會替馬英九累積更多的民怨,而非替馬紓解執政壓力。


在馬英九政府以及媒體的合作洗腦下,企圖讓台灣人民有一種「靠重大建設就可以賺錢的迷思」(假如推動重大建設對於振興經濟如此有益,那為何國民黨對於民進黨執政時所提新十大建設卻又是頻頻杯葛?),倘若馬政府以為經濟變好就是把數字弄好看,而民眾也對此深信不疑,屆時受苦的將是全台民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