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政的府院黨最近舉辦了一系列「解嚴二十周年」活動,將戒嚴時期國民黨外來政權迫害台灣人權的種種惡行,做某種程度呈現;此舉雖然無法撼動藍軍的支持度,但對幾年來過度沉迷權力角逐的綠軍,卻有一種「心靈洗滌」的作用,也使不少媒體工作者,有機會了解台灣的民主,乃是血淚抗爭而來,並非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這一代的媒體工作者,很難體會當年那種「萬山不許一溪奔,攔得溪聲日夜喧;到得前頭山腳盡,堂堂溪水出前村」的真實景象,「人人心中都有一個警總」的白色恐怖,更非現在「人人都可以率性罵總統」的執筆者所能想像。現在的媒體人,一大部分並未經歷那一段,因此並不珍惜得來不易的新聞自由;另一部分則當年就是加害集團的共犯,既無自我省視的愧疚之心,更卯盡全力在為馬英九的復辟意志效勞。所謂「解嚴二十周年」的說法,其實也容易引起誤解,讓人以為二十年來台灣已得到完全的自由民主。事實是一九八七年七月十五日宣布解嚴後,台灣有長達五年的時間,仍處於國安法、刑法一百條等惡法肆虐的準戒嚴期,李登輝雖在一九八八年繼任總統,但當時保守勢力猖獗,連他都隨時擔心會有不測,遑論社會的自由民主?鄭南榕是在一九八九年,為了替台獨建國爭取發展空間而自焚的,並非在蔣經國任內,更可見當時的詭譎險境。
換言之,由於李登輝的因緣際會接任總統,使台灣進入一種形同「分期付款」(拉長時間付出代價)的民主發展,也就是所謂的寧靜革命。在這種特殊的民主發展過程,戒嚴幽靈也就始終存在,馬英九現象因此產生。馬英九在戒嚴時期是負有情蒐任務的統治集團幫兇,「愛盟」成員的身分,更使他很快躋身權貴之林,解嚴後到今天,馬逐漸成為復辟勢力的共主,來勢洶洶,可見這一段「寧靜革命」的民主分期付款,將會使民主派付出不少代價。從李登輝到政黨輪替的陳水扁時代,表面上台灣是一種可以政權和平轉移的「完全式民主」,但馬英九現象的存在,則說明轉型正義的貧乏,徒具形式民主,戒嚴幽靈仍揮之不去。
因此,所謂「解嚴二十周年」,其實也呈現了更深層的民主窘境。民主窘境也使我們體認到李扁雖堅持民主路線,也持續在進行改革,但能量終究有限,這使得媒體、司法、教育及文官體系,正巧構成一條生物鏈,持續提供復辟勢力養分並頑抗,讓民主改革派疲於奔命。以馬英九為例,他為什麼可以對民主派造成極大威脅?在以民主為核心價值的社會體系中,馬其實是一件偽裝的「作品」,就好像現在有些地方政府,為了「美化市容」,常在節慶時於境內布置不少流行玩偶雕塑品,看來琳琅滿目,頗似藝術創作,但走近仔細一看,竟全是保麗龍粗糙雕刻,再以油彩上色的魚目混珠之作。這樣的輕浮保麗龍「作品」,就常是我們這個價值混淆時代,不少政治人物的偽裝術。馬英九會說他要下鄉去「Long Stay」,卻是在媒體前面作秀一番就返回台北的「攏是假」,而人們則習以為常,就是戒嚴幽靈掩護下,這一套偽裝術的得逞。
我們因此更要提醒民主派的綠營領導人,一定要有嚴密的邏輯,才能破解這些復辟派的偽裝術。舉例而言,阿扁總統上電視接受專訪,談戒嚴時期種種,本來是很好的機會教育,但後來又畫蛇添足去談謝的副手問題,就容易掉入權謀的解讀,而有損挑戰復辟派的力道。而阿扁談副手議題的邏輯,也是漏洞百出,譬如他說「副手是選會贏的,不是選自己喜歡的」,但他在總統初選期間就說過「台灣若要贏,要選蘇貞昌」,蘇後來未出線,豈不是影射「台灣就不會贏」?那正的都選錯了,副的還能選會贏的嗎?而刻意去指涉「未來副手可能出自美麗島辯護律師群」,等於在替謝宣布副手人選,又置謝於何地?這些沒必要的干擾,反使藍營現在更有一套邏輯到處去放耳語,稱特偵組對謝司法調查,是扁「利用司法迫謝就範」,徒讓大家啞口無言,也讓綠營處於分崩離析的虛弱狀態,也擔心司法的黑盒子被打開,屬復辟集團的鬼怪,反噬民主派。
戒嚴幽靈肆虐,但民主派千萬不要因而露出致命弱點,而全盤盡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