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選之路  找回感動源

從去年九一六，紅衫軍亂台最高潮的時刻，游錫堃孤注一擲跳出來主導「挺扁大遊行」，當民進黨內其餘「天王」對國務機要費案尷尬「避之唯恐不及」的關鍵時刻，只有游錫堃採取這個大動作，而後續種種被視為「向深綠陣營靠攏」的動作，直到近日被外界視為「正綠教主」，游錫堃的總統初選之路，走來令人格外好奇。不同於蘇、謝之間憑藉著高民調、高人氣的選舉動作，游錫堃反而勇於朝著不同的方向大舉邁進，其中是否有深度思考？游錫堃沒有光鮮外表，沒有顯赫的學歷，口才普普，優勢究竟何在？目前擔任民進黨主席辦公室特助，且是游錫堃倚重的幕僚林右昌分析，「邏輯很簡單，游錫堃只是嘗試著把以往民眾對民進黨的感動找回來而已」。

事實上，扁游之間的關係，近日在民進黨內總統初選局勢檯面化之後，特別被拿出來檢視。而自由時報報導，有謂「民調最高的二個候選人搭檔參選」，也被政界視為是游錫堃、甚至扁游關係內裡有所文章的指標。基本而論，游錫堃在民進黨執政七年的時間中，被視為「最聽話」的幕僚型人物，去年九一六跳出來主導挺扁，更被認為是這種個性的一種「延續」，扁游關係一旦生變，則游錫堃是否就「玩不下去」？

林右昌說，「聽話」確實是游錫?撋馴~界的印象，「挺扁」也是游的色彩，卻不見得是游錫堃在政壇沉浮這麼久的依靠。對照蘇、謝二人與扁的相處，「游錫堃反而是最了解阿扁個性的人，因為待在身邊的時間最久，雙方都熟悉彼此的舉止模式」。如果要競逐二○○八總統之路，「與扁關係好不好，是有加分作用，卻不必然是致勝關鍵」。在阿扁向外界暗示要協調的時機，游錫堃反而高調直言「初選機制必須走完」，這是否就是扁游關係生變的徵兆？ 一旦沒有扁的加持，游錫堃能夠走得下去嗎？

不當副手  凸顯承擔心

林右昌認為，其中的迷思在於對「中間選民」的認知，以及選舉戰術操作的弔詭。二○○○年民進黨與國民黨競爭，是三比七的劣勢之戰，民進黨能夠成功執政，除了泛藍分裂之外，就是創黨價值觀「讓人民感動，有期待」，二○○四年突破絕對多數，更是選民的期望加深。游錫堃認為，李登輝主政十二年，最重要的意義是政治民主化。而陳水扁執政八年，則在於「政權本土化」。但是，之後呢？後扁時代的台灣之路，究竟要往哪裡走？不僅國民黨的馬英九說不出個所以然，民進黨的蘇、謝陣營，目前似乎也沒有一套看法。林右昌認為，「游錫堃出來的意義，在於凸顯二○○八年之後，台灣『必須要國家正常化』的重要性。國家沒有正常化，國家認同沒有釐清，台灣目前所有問題與衝突都無法解決，更遑論要讓人民過好生活、賺大錢」。游錫堃也認為，「打破中間選民的迷思，是現階段選舉很重要的思考」，中間選民究竟在哪裡？三成的中間選民，票真的存在嗎？採取妥協與討好的手法，難道中間選民就會乖乖投你一票？而所謂「基本盤」選民，即使對你失望，「還是會含淚投票嗎？」台灣每年都有大選，選民難道還是這麼容易「上當」？

識破選民行為的關鍵，在於去年底的北高市長選舉。林右昌說，「很明顯的，台灣的選民選票結構已經呈現Ｍ型發展，只有兩極化的深綠與深藍選民，所謂三成中間選民幾乎不存在」。即使中間選民有三成，「會出來投票的，會不會超過五％都有疑問」。他分析，從二○○○年政黨輪替一路發展下來，台灣政治充滿衝突與決裂，社會發展停頓，這是選票從正常的鐘型曲線（Bell Curve）逐漸變成Ｍ型曲線的關鍵，選票結構已經改變，用二○○○年那套方法，向選民訴求「和解、妥協、討好」這種包裝，會得不到選民信任。二○○八年的總統大選，是訴諸國家前途與施政理想的硬裡子（Hardcore）之爭，這是游錫?憪?璆X來「勇於承擔」的關鍵，而且把話說死，「死也不當副手」。林右昌認為，「保留當副手的空間，等於向選民宣告，自己是有政治野心，想要位子，這與游錫堃訴諸理念與邏輯的選舉思考完全不符，所以才會如此」，「把話說死，為自己說的話負責，然後聽選民裁決、看天命選擇，這就是游錫?慦瑣埴丑v。

全台操兵  團隊有信心

選舉戰略講邏輯與遠見，游錫堃的民調與基層組織實力又如何？外界很多人忽略，在游蘇謝三人之中，只有游錫堃具有「全台跑一圈」的經驗，在黨內鬥爭中勝選黨主席，游錫堃不僅得到發球權，也實際檢驗自己「全台操兵」的戰力，這與蘇、謝二人只選過地方首長是不同的，也是游團隊對自己實力頗有信心的原因。「甚至出馬選黨主席，也是游錫堃自己決定，事後才透過馬永成告知阿扁，扁甚至一開始並不支持游選主席」。在檯面下逆勢操作，檯面上卻維持「尊扁」的基調，這是游在民間基層獲得「忠實可靠」形象的關鍵。「游錫堃不像其他人，會私底下向媒體放自己和扁疏離的消息。」事實上，九一六出來逆勢操作挺扁，游錫堃不僅是為了「保扁」而已，反而是為了「保台」。林右昌描述，「民進黨執政八年，最重要的就是政權本土化，陳總統就是本土政權的象徵，保護這個政權的象徵就是保護未來國家正常化的可能性，這是游錫?慦漱@貫邏輯，而非僅僅只是『忠心』而已」。

支持台灣獨立的民意高漲到六成，民進黨政府的支持率卻只剩下十一％，「這是因為支持民進黨的選民，覺得沒有光榮感，所以不表態的結果」，林右昌說，民調的詭異就在這邊，「你打二○○○年、二○○四年的總統大選，可以參考民調，因為那個時候民進黨的支持率是顯性的。但是經過這八年的衝突與動亂，民調是否還這麼有效，可以當作選戰唯一的依據嗎？這也是游錫?憟D導『排藍條款』忍受黨內罵聲的關鍵，不循此途則退無可退。」選票結構往Ｍ型發展，表示未來的總統參選人，「不可能用妥協、討好或者麻醉式的語言來唬弄選民，選民的眼睛雪亮，對台灣前途的看法清清楚楚，用以往那種『大家平安賺大錢』的廟口叫賣語言騙選票，簡直就是自掘墳墓」。游錫堃認為，二○○八年之後的台灣，國家必須要正常化，才能永續發展，國家認同問題不能「和解」，台灣也不可能與中國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共生」，本土政權更不能與國民黨握手言歡卻毫無清算，台灣空轉八年就是這種概念的代價。選民因為民進黨政府的軟弱，已經失望透頂，未來如果還是用同樣的方式訴求治國，「那麼選民為什麼不選國民黨就算了？要和中國搞談判、搞合作，和平賺大錢，國民黨不是更厲害嗎？民進黨的市場區別又在哪裡？衝衝衝到最後，跟國民黨有什麼不同？」

未戰認輸  傷害台灣路

台灣獨立在民進黨內，論述分成三種，一種將獨立視為「目的」，一種將獨立視為「手段」，還有一種投機的說獨立「是手段也是目的」。就是這些過於機鋒和自以為聰明的操弄台灣國家議題，民進黨才會受到選民的唾棄。「這幾年以新潮流為代表的這種妥協和解觀，將民進黨害死。自以為聰明、又有包裝術，看在選民眼裡只不過是鬧劇，都是虛招」。林右昌認為，現在資訊管道與接收來源發達，選民看起來對政治冷漠，實際上專業度比八年前更高，用包裝技巧打嘉年華選戰，不可能在二○○八年獲得選民認同與感動。國家的未來在哪裡？要怎麼走下去？都是需要說清楚的事情，「這也是游錫?敹n極主張要辯論的關鍵，因為要把這些民眾關心的問題搬上檯面，大家講清楚，才能夠符合選民需求。選總統不是選地方首長，不能像辦嘉年華會一樣」。

政壇也有人認為，游錫堃的「戰鬥氣息」太濃，會製造衝突，造成社會對立。林右昌則認為，「對立本來就已經形成，台灣的社會已經在對立了，不是說今天總統選戰開打才對立，已經對立七年了，而且越來越對立，你要在這樣的情勢中取得認同，不是妥協、投降或者私相授受就可以得到。在對立的情勢中，必須要說理明白，有清楚的邏輯去穩固自己的支持者，再由自己的Ｍ型支持群組端，向中間拓展認同度，而那已經是選戰打到最後的戰術問題了。現在還沒有初選，就已經在算計中間選民，妥協與和解，游錫?憡瓣˙{為這是個正確的路」。傳統的台灣式選舉講求和諧、團結與私下交易，「選民已經受夠了，庸俗已經到了極點，如果民進黨未來還是要走這條以前國民黨走過卻被唾棄的老路，二○○八之後要怎麼面對新的內外情勢？」和解、妥協，難道就能避免衝突嗎？游錫堃認為，不管和國民黨復辟勢力周旋，或者對外與中國談判，「你怎麼可以還沒有開戰，就先放低姿態求和？這是國際間談判的基礎常識，雙方一定要劍拔弩張，各自把相互保證毀滅的籌碼展示出來，如此才能談判，未談判先認輸，講和解，這對未來的台灣反而是種傷害」。

在天王之戰開打前夕，游錫堃已經將自己的戰鬥位置站穩，所有後路都斷掉，頗有「背水一戰」的態勢。在外界皆不看好的時刻，對照以往游錫堃從政歷程中的各場戰役，驚人的爆發力往往是游最後致勝的關鍵。游錫堃此次不循傳統的台灣廟會式政治選舉操作之路作秀，反而用「最笨、最不討好媒體」的戰術「一步一腳印」發揮「水牛精神」。游錫堃是否能在如此困局中，打出不同以往的選戰，更讓外界充滿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