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博會駛進南台灣 衛武營變戲棚腳
張倩瑋•莊金國
2005/06/02 第480期
全國藝博會湧進超過四十萬人次民眾響應,顯示南部人的藝術細胞很活躍,不管是搖滾挑釁華麗氛圍的【我的野蠻老婆】,或廟會風格的「春美歌劇團」,都深受好評。

二○○五全國表演藝術博覽會,上百個表演藝術團隊的大會合,就像六十年一次的「作醮」,可說是表演藝術的大拜拜,八大主題館與戶外展演區不但有兩百三十六個節目接力演出,更讓民眾以近距離接觸藝術、欣賞藝術,藉由與表演者互動增加對表演團體的熟悉度。對於南部民眾來說,在這全國第一次、也是南部第一次的文化盛會中,體驗到「表演藝術是種流行」的概念,顛覆以往藝術高閣的印象。


萬人捧場 不是文化沙漠


全國的所有藝術表演團體,在電影、電視出現後,如果得不到政府的經費補助及部分有心的企業財團贊助,都可能失去生存發展的空間,南台灣更面臨經常度小月的處境。但藝博會後,南部群眾的熱情參與,讓許多表演團體原本對於南部票房是沙漠的想法,有了極度改觀,甚至開始規劃南部巡迴的行程;也有國際策展人與經紀人非常訝異,台灣欣賞表演藝術的人潮如此密集眾多;另外,各地方文化局與表演團隊共同參展,對於未來表演團體與地方政府互動有了極大的幫助。


主辦單位宣稱入場觀賞的民眾高達六十萬人次,一般保守估計至少超過四十萬人次,跌破了「台北觀點」的有色眼鏡,南部人的藝術細胞很活躍,只是迫切需要類此大匯演的號召喚動。事實證明,「表演藝術是一種流行」的想法,在被視為「文化沙漠」的南台灣逐漸發芽,而高雄市代理市長陳其邁更誇下海口,有了這次的經驗,明年高高屏三縣市將以獨立經營的方式,繼續籌辦藝博會,藉以拉近並提昇南部民眾對表演藝術的認同。


「天烏烏,欲落雨」高雄衛武營為期兩天半的全國表演藝術博覽會,在涼爽天氣中全面展開,熱烈地進行至圓滿收場,關心這場大匯演的人士,起初也懷疑能吸引多少南部人前往捧場,主要是天氣陰晴不定,令人擔心若突然下起一陣大雨,會趕跑觀眾,所幸老天幫忙,不忍開降雨的玩笑。一連三天的藝博會,儼然是表演藝術大匯演,從傳統戲曲到流行音樂創作;從布袋戲偶到現代劇團,南部的觀眾彷彿置入表演藝術的盛宴。


春美歌劇團 半暝戲跨日夜 


「五二七」不打烊的跨夜演出,露天主場歌手陳昇與伍佰聯手飆歌,這是免費入場難得一見的熱門音樂會;另外,正對著主舞台的傳統舞台區,深夜一點,高雄縣「春美歌劇團」正演出難得一見的傳統戲劇「半暝戲」,從黑夜到天亮的演出【目蓮救母】與【扮八仙】等戲碼,傳統與現代打對台拚人氣,打開藝博會不分晝夜的序曲。


所謂「半暝戲」又稱暝尾戲,就是傳統戲劇的午夜場,演出時間從晚上一直表演到天亮,這種超時表演對演員和觀眾的精神、體力都是重大考驗。過去「半暝戲」的演出常為媽祖起駕、拜天公、喪事、信徒還願與神明生日時,因為早期台灣社會缺乏休閒娛樂,每逢廟會演戲民眾莫不把握機會盡情觀賞,有時戲班表演精采,觀眾會以「貼賞金」的方式要求加演,便形成了從晚上表演到天亮的特殊情景,也經常發生「作戲的要散,看戲的不散」的情況。


「春美歌劇團」平日以接演各大節慶廟會為主,日演古冊戲,夜演帶江湖味的胡撇仔戲,近來投入製作年度創作大戲,去年獲得國藝會歌仔戲製作與發表補助專案三個劇團之一,希冀為傳統戲曲注入新的思維及生命力。春美於「五二七」接演不打烊的時段,首節扮仙戲就很有人氣。


裸體交會 詮釋生活藝術


藝博會所造成的轟動,除了參演的藝術團體兼具傳統、現代多元特色,而且各個卡司強,讓觀眾亟欲同時分身占個好位置欣賞。鳳山市五甲某市場女肉販阮仁珠,在會場進行「裸體交會」的隱身行為藝術表演,在媒體炒作下,併發磁吸效應,許多好奇的民眾,遍尋不著表演的場地,乾脆就近隨興欣賞。


「五二八」晚上十點五十分,阮仁珠隱身在小小的帳篷內,已經待了將近一個鐘頭,終於有一位年輕男子表示願意入內袒裎跟她交會,在此之前,主辦的豆皮文藝咖啡館人員,一再向在場觀眾遊說勸進,卻無人有勇氣一試。這名男子進篷後,數百位觀眾緊盯著帳篷,一有晃動,就互相猜測裡面一男一女的一舉一動。直到兩人掀開帳篷公開亮相,但見阮氏一臉笑容,年輕男子的頭臉套著白色網式面具,有人問他為什麼敢進去,他回應因為沒人敢,自己願意帶頭試試看。


一位老婦人,是阮仁珠的市場熟顧客,她說,阮氏在市場切賣羊肉、牛肉,跟其他女攤販並無兩樣,最近才知道這位女肉販敢脫光光做藝術表演的事,她實在不懂其家人怎麼有「彼款大量」,同意做這種表演。媒體人薛兆基私下指出,他跟阮氏有一番長談,可以體會其平常心看待裸體表演的生活藝術理念,她認為,人類穿衣服遮羞的文明不過幾千年,不見得比裸體的原始人自在,現代人若能解放一下自己,或許會看清自己的真實面貌和隱藏心底的需求慾望。


南風劇團 搞笑版英國風


高雄市的「南風劇團」,結合高雄在地表演藝術人才,期許成為散播戲劇種子的蒲公英,劇團作品的風格以草根性的地方俚俗美學為定位,融合前衛意識的創作形式,製作具有人文反省特色的劇碼。


負責人陳姿仰當初醞釀組團時,寧可放棄少奶奶的優渥生活,籌資成立叫好難叫座的現代劇團,只因自己深愛戲劇,一頭栽入而捨不得脫身。南風劇團每年在苦撐中,仍設法製作三至四個劇碼演出,重要作品【風吹過十三號碼頭】,表現台灣這些年來的變化,道出台灣與中國的糾葛情結,以高雄十三號碼頭為背景,探討台灣人的困境。這次演出【我的野蠻老婆】,劇名的點子來自韓劇【我的野蠻女友】,劇情重現英國維多利亞時代既拘謹又誇張的服裝造型,以搖滾樂現場演奏,不斷挑釁優美的詞藻與華麗的氛圍,在莊嚴中不時盪漾逗趣的英式風味。


金枝演社 俚俗野味濃烈


創立於一九九三年的「金枝演社」,結合現代劇場與庶民文化,兼具前衛和民俗色彩,以「俗又有力」的表演能量,創造屬於台灣的舞台表演形式,致力於將戲劇與生活結合,以親近民眾,從日常生活開發出來的獨特美學,自然地散發出「金枝」特有的草根氣質魅力。


金枝演社十年來創作的戲劇作品,取材從民間故事、台灣歷史、西方經典、當代社會現象、到跨領域媒體創作的嘗試,內容及形式豐富多樣,從劇場、夜市、街頭到廢墟,濃烈的民間色彩融合當代劇場的視覺景觀,底層、俚俗而野味十足的創作特質,是最能令人感到興奮的戲劇團體。


創立人王榮裕,出生於台灣中部野台歌仔戲班的家族背景,而受過西方肢體劇場的嚴苛訓練,使得他的創作在東方及西方、現代和傳統的新舊符號糅化之間,以平素底層關懷的身影,展現出遊走自然、意象濃烈的大氣魄。


一九九六年【胡撇仔戲│台灣女俠白小蘭】飽含台灣民間文化的生命力,金枝演社劇團更以一部卡車遊走江湖,創下連演九年迄今不輟的驚人紀錄,這齣以親近土地質感熱情的戲碼,使得近夜半時間,藝博會的民眾依然聚集逗留而不捨離去,讓衛武營一隅重拾「戲棚腳」的感動。


旮亙樂團 打擊樂譜原音


在僅能容納四、五十人的音樂館內,傳來優美的音符,平時觀眾稀落的表演舞台區,擠進了近百名的觀眾聆聽原住民朋友演奏傳統樂器,表演越近精彩處,聽眾越聚越多,兩旁通道人潮早已水洩不通,還有不少人在後頭排排站,不時可見到觀眾墊起腳尖、探出頭來想一窺究竟,也有爸爸以肩扛起小孩,只為了一聽「Amis旮亙樂團」。


一九九五年,少多宜‧篩代組成Amis旮亙樂團,這是一支想用「敲打」來傳遞阿美族傳統的美麗,並透過歌聲來激盪族人對族群文化的重視與感動的打擊樂團。旮亙kakeng(指竹鐘),是阿美族傳統婚禮女子招贅時用來報喜傳訊的用具,而以旮亙命名,象徵了報喜訊、傳承與發揚的使命。


旮亙樂團的團員老老少少約三十餘人,擊樂的部分大多是由在學的青少年負責,他們沒有受過專業的音樂訓練、不諳樂譜,卻憑藉著對樂器的興趣、和對音樂的節奏感,隨意豪放的釋放出美妙的樂章。旮亙樂團就像是祖靈的嚮導,帶領聽眾遊走海岸、直入山林,盡訴著原住民的神話故事。


這次大匯演,在於提振南部人愛好表演藝術的風氣,值得觀察的是,將來不再免費招待觀賞時,民眾有無雅興買票進場欣賞自己喜歡的節目,那可關乎各個表演團體的生存契機。


藝博會在高雄市立交響樂團最後壓軸的飆曲演奏中閉幕,昏天暗地的氣氛更形詭異,樂團又巧合安排演奏小約翰史特勞斯所作的〈雷鳴與閃電〉奏鳴曲,加上韓德爾的〈皇家煙火〉慶典交響樂,讓守候到最後一刻的觀眾,衍生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複雜心情,總算只飄下一些雨絲就停了,會場鬧熱滾滾到終場,大家在烏雲罩頂下興高采烈地曲終人散。

大匯演 只能走馬看花

高雄市北區選出的國民黨籍立委羅世雄,五月二十八日跑到台北砲轟藝博會花費無度,反而激發在地民眾的好奇心與不服氣,一波波湧向衛武營看個究竟。事實上,從二十七日下午到二十九日晚上八點結束,第二、三天的人潮絡繹不絕,羅世雄等不及好戲在後頭,就急著發出負面評價的議題,未免有失草率,反而落人話柄。身為在地國會議員,明知衛武營即將蛻變成南部的國家藝文中心,竟然大潑冷水,藝文團體及民眾咸表不予茍同。

但檢討全國表演藝術博覽會以大匯演的形式演出,雖然讓南部地區的民眾稍解文化之渴,但由於表演時間太過匆促與密集,民眾大多只能走馬看花,無法對表演團體有進一步的了解與認知;藝博會人潮絡繹不絕是件好事,但表演的品質隨著過多的人數而降低,民眾也多抱持著參加園遊會的心態來現場遊玩。

再者,不少表演團體反應舞台架設不符表演所需,以戶外傳統舞台區為例,策展單位為達到古早味的氣氛,卻忽略了表演團體的需求,以歌仔戲團來說,舞台明顯過小,演員沒有發揮的空間;又以傀儡戲來看,台前突出的台階影響觀眾收看的視角,僅能看到半身的傀儡戲;室內館區的表演舞台觀眾座位不足,舞台也不夠大等。藝術的觸角要深入南台灣,主辦單位更應縝密的思考,該如何呈現才能讓南台灣的民眾也能等同的和北台灣民眾一般,享受到等質的文化資源。(張倩瑋、莊金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