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牛圖╱詹冰
李敏勇編選
2003/01/26 第357期
擺動黑字型的臉
同心圓的波紋就繼續地擴開
等波長的橫波上
夏天的太陽樹葉在跳扭扭舞
水牛浸在水中但
不懂阿幾米得原理
角質的小括號之間
一直吹過思想的風
水牛以沉在淚中的
眼球看上天空白雲
以複胃反芻寂寞
傾聽歌聲揮聲以及無聲之聲
水牛忘卻炎熱與
時間與自己而默然等待也許
永遠不來的東西


等待等待再等待!

-詹 冰.一九六七

◎詹冰(一九二一~ )

本名詹益川,苗栗卓蘭人,現居台中。 日治時期於台中一中畢業後,赴日本明治藥專學習藥劑,以〈五月〉一詩受日本詩人堀口大學推薦。戰後,他在家鄉的中學教理化,改以通行中文創作,並轉譯原以日文完成的作品為詩集《綠血球》。 他的詩反映了研習化學藥劑的知性,在配慮上有精簡性和科學性。以〈五月〉為例,他把季節放在「生物」形象觀察,因此詩裡有「五月╱透明的血管中╱綠血球在游泳」這樣的意象。 雖然受限於語言轉換條件的困頓,但他的文學之路還包括和作曲家郭芝苑合作的歌謠,以及童話等。 〈水牛圖〉是基於台灣視點而出現的作品,但這首詩不像鄉土主義裡的自悲自嘆所顯示的感傷,而是冷靜的觀察和描繪。不是樂音,而是圖畫。 具有圖像詩性質的這首詩,不只是巧妙地在牛頭的處理上,在牛身的處理上做了配置,還在內容上呈現水牛的特質。乍看之下,這首詩的形式就像水牛。細讀之後,你會從詩人的心眼體會到水牛的生命。 相當科學的觀點,在這首詩中:同心圓、波長、阿幾米得原理,都出現了。但在閱讀時,不會覺得掉書袋,而是機智的幽默。太悲苦的台灣水牛意象常常出現在台灣的詩歌裡,但這首詩不一樣。 雖然,這隻水牛也「以沉在淚中的眼球看上天空白雲╱以複胃反芻寂寞」,但牠是沉靜的。只默默等待的牠,不能決定自己的命運。 就像詹冰的一些圖像詩一樣,他企圖利用漢字中文語字的特性,在形式上編配他執意的表現,但他總是在語言內涵上投入他用心的觀照。 〈水牛圖〉是一幅畫,用心描繪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