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來集團總裁白文正在澎湖自殺身亡，震撼台灣社會！到底是誰殺了白文正？為什麼一個金融鉅子會選擇以這種最激烈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引發各界議論。而白文正之死，又將對本土企業界帶來何種衝擊？事實上，白文正身亡，除了令人遺憾之外，也暴露出媒體惡質歪風盛行、檢調單位辦案偏頗，以及政治鬥爭的險惡；司法檢調和媒體紅衛兵鬥爭本土企業家的戲碼不斷上演和惡化下，台灣國家競爭力必然受到嚴重斲傷。

背信被訴  不堪名譽受辱

對於白文正的死，外界一般認為這是因為近來媒體、立委不斷以排山倒海的爆料方式，窮追猛打寶來「供養」原考試院長被提名人張俊彥一事，逼使白文正走上絕路。然而，這恐怕僅是引爆白文正壓力鍋的近因，真正埋下讓白文正走絕路的遠因，則是發生在今年五月間，檢方以背信罪起訴白文正一事！

蒙上背信陰影後，這讓有著過人交際手腕、精準投資眼光、堅強求勝信念，讓寶來從無到有、由小變大、處處爭鋒的白文正，感到無比灰心，而得失心重的性格，則讓他走不過「名譽受辱」這一關。

白文正是在二○○四年年底被控主導寶來證券，以高於行情的每股六十九元價格，向白氏家族的投資公司購買一萬多張寶來投信股票，從中賺取價差逾新台幣五億元。此事乃是先由媒體報導後，經行政院金融監督管理委員會主動移送檢調單位；台北地檢署今年五月九日以寶來有「涉嫌背信與違反證交法之虞」，出動五位檢察官，指揮四十多名檢察事務官，前往寶來證券總公司等六處搜索，並約談白文正等多名相關涉案人。台北地檢署在五月十一日下午傳喚甫自境外返國的白文正到案，檢察官訊後於當天晚間八時許諭令白文正兩千萬元交保。

對於此案，金管會檢查局長曾銘宗五月十二日在立院答詢時指出，移送的原因，包括鑑價後沒有跟鑑價公司充分說明；收購價比其他同業價格有偏高情況。於是金管會依照程序且和駐會檢察官討論後移送法辦。

捍衛清白  書面說明原委

只是，對於擁有四百億身價的白文正來說，有可能為了五億元，甘願冒著身敗名裂的風險，進行所謂的內線交易？檢方以此為由對寶來進行大規模搜索，真的是為了端正商業風氣，抑或是背後有特定目的？

在交保當天深夜，為了捍衛自己清白，白文正發表書面聲明指出，二○○三年至二○○四年間，政府開放券商對投信持股上限二五％的限制，他與寶來證經營階層基於公司長遠發展需要，遂經董事會決議通過收購寶來投信股權，至於收購價格是以獨立鑑價機構、會計師評估意見及同業的成交價為參考。

白文正在聲明中表示，寶來證董事會決議收購寶來投信後，曾徵詢寶來投信的長期投資股東及員工，並收購其持股，持股比例因此達到五○％以上。白文正說，寶來投信是國內頗具特色的投信公司，目前資產規模排名第二，在ＥＴＦ（指數股票型基金）與計量投資領域更占有一席之地，基於ＥＴＦ的發展，未來更可望在海外掛牌，為國家爭取一定程度的國際知名度與榮譽。

白文正聲明強調寶來集團不論經營、併購，他都以全體投資人及員工利益為最大考量，絕無徇私，創造全體股東最大利益、提供全體員工最穩健的工作環境，並讓全體客戶享有最好的金融服務，是他的一貫信念及最高目標。對於被檢方指涉背信，為投資人及主管機關帶來困擾，感到非常遺憾及抱歉。

購買學位  壓垮白董情緒

在白文正身亡後，不少寶來證券員工私下表示，為了這個案子白文正「開始不快樂」，常常抱怨自己的清譽受到質疑，情緒格外低落，以往爽朗笑聲不再，豪邁的語氣也不復見，甚至出現憂鬱症傾向。另一方面，白文正六月初出席股東會時，講話語調跟以前相比，弱了很多，臉上也少了光采；而過去，每個月白文正親自跟證券經理人開會時，永遠是充滿自信，講話鏗鏘有力，但自從被控掏空後，開會時少了過去霸氣。也就是說，內線交易的調查已經讓白文正心力交瘁！

知情人士指出，對於頗重視形象的白文正，卻因背負背信嫌疑犯罪名，蒙上一輩子最大恥辱，也難怪他會四度登報向投資人致歉。無奈，發生檢調搜索事件後，無論是對寶來或是白文正，都已造成傷害，何況在現在這種病態「看到影子就開槍」的媒體生態下，要抹去圖利印象，恐怕絕非司法還給清白後就能了事，也難怪此事會對白文正產生恁般大影響。

而遭媒體污衊，直指花錢買學位一事，則應該是壓垮白文正情緒的最後一根稻草。只是，這所謂供養張俊彥、買學位的指控，都是相當外行的說法，因為榮譽學位並非正式學位，只是一種榮譽的象徵，而相似的例子無論是在國內、國外，也都是經常可見。

另一方面，其實，白文正生前曾數次捐款給學術機構，除了捐款一億元給交通大學興建美術館外，在今年六月，他也捐贈兩千萬給政大興建位於商學院六樓的頂尖學園。另外，過去白文正擔任中華台北冰球協會理事長期間，也曾於一九九九年全額補助中華隊出國前往北韓平壤參加亞洲大洋洲冰球錦標賽。

媒體亂報  粉碎兩個家庭

「是媒體的報導害死了他！他那麼努力，榮譽學位得來不易，這樣一篇報導粉碎了兩個家庭！」「他很在意外界的眼光，他從小沒有爸爸，一直非常努力，就是希望得到肯定，拿到榮譽學位那天，他好開心，但是周刊那篇報導對他實在是非常大的打擊，他過不了這一關……。」在白文正身故後，二十年來隱身在白文正背後的「二房」葉美麗七月四日接受媒體專訪時，做以上表示。

得知白文正在澎湖身亡消息後，身為白文正好友的民進黨立院黨團總召柯建銘難掩悲傷地表示，白文正是他十幾年的好朋友，在事業上的能力和財務工程方面，白文正下很大的苦心，高科技與財務的結合方面，他也了解白文正在過程中的用心。聽到噩耗，他心裡非常沉痛。

柯建銘指出，對於被控掏空一事，白文正打擊非常大，加上供養事件遭媒體大幅密集報導，對於白文正衝擊更大，「一個人的承受度有一定的極限」，他感到非常惋惜，「白文正終究是一個非常有責任感的企業家，這是國家的損失。」

由於白文正最近接連遭逢寶來投信疑似掏空遭移送法辦，以及張俊彥與寶來證券的關係遭質疑等風波，都是經由媒體批露消息，因此，柯建銘也呼籲，全國檢察官應秉持「偵查不公開」原則，法務部長王清峰則應徹底要求偵查不公開，同時考量檢方行使偵查權是否符合比例原則，才能維護人權。

我很難過  張俊彥說心聲

民進黨籍立委余政道強調，白文正走上這條路，與媒體和立委的窮追猛打有關聯，而那種非理性及情緒性的處理方式，對當事人來說極不公平。民進黨籍立委高志鵬也認為，白文正是值得尊重的企業家，媒體應依據事實報導，立委問政更應依據事實，若立委問政不經查證，只把傳聞當事實，恣意對當事人攻擊追殺，往往對當事人造成難以彌補的傷害。

此外，此案關係人、原考試院長被提名人張俊彥也在七月五日發布聲明表示「退出考試院長審查程序」，同時以一篇「白文正先生的悲鳴─我很難過」聲明，哀悼過世的白文正。張俊彥在聲明中說，白文正被媒體指控他買學位，覺得是莫大的污辱；「這兩件清清白白的事件扯在一起，造成社會莫大的傷害，我很難過」。

知情人士指出，在國民黨重新執政後，種種政治鬥爭又開始不斷產生。而在司法檢調等公權力這一環，也似有向藍色傾斜的狀況發生。這位人士表示，過去因藍營阻撓，以至監察院無法運作，但實際上，監察院對於公務部門、司法單位，多少都還是有一定的壓力，「這或許是藍營過去封殺監察院人事的目的」；如今，馬英九積極介入檢調、司法、財經領域，其實就是黨國復辟心態，例如監院同意權行使過程中，國民黨主席吳伯雄就全力運作，希望透過參與行政權來取得影響力。

本土企業  新政府俎上肉

就事論事，知情人士強調，白文正，因推動與交大產學合作而獲頒榮譽博士；至於張俊彥部分，也是個學有專精的專業人士，企業主聘用他，倚重其長才、學術地位或社會地位，來提升自己企業的社會形象也無可厚非。「這些本來都是獨立事件，是非曲直也可受公評」，只是，在媒體胡亂報導，不分青紅皂白就以「政商勾結」來下結論，加上捲入考試院長提名的政治鬥爭風波，使得兩位社會的精英分子，「一個毀了名聲，一個則賠了性命」。他感嘆，無端遭指摘、污衊，多年為台灣所做的努力與貢獻如此輕易遭抹殺，對於當事人來說是多大的屈辱跟不堪！

這位人士說，由於馬政府握有極大權力，為了因應馬政府的統一之路相關作為，所以向中國傾斜的企業家都沒事，例如曹興誠、王又曾等人；反而是如耐斯集團陳哲芳、力晶集團黃崇仁，甚至是為打造全球前三大之液晶顯示面板（TFT-LCD）專業設計、研發、製造及行銷的友達光電李焜耀等，真正根留台灣、為台灣打拚的本土企業家，卻都只因與綠營有些許友好關係，便儼然已經成為馬政府鎖定發動攻勢的新一波對象。而媒體的捕風捉影，立委的惡質問政，檢調則以傳聞作為辦案的根據，對當事人進行人格謀殺，他指出，後續恐怕還會有更多相關政策，迫使愛台灣的本土企業家出走，不得不向中國靠攏。

自由心證  偵辦容易偏頗

媒體與檢調單位為了討好、迎合藍色陣營，於是如此大剌剌惡整本土企業家？有影嘸？對此，過去長期駐守在立法院財政委員會的前民進黨籍立委蔡其昌說，他因為沒有詳細統計數字，因此不敢斷言「本土企業家是否有遭鎖定、故意被惡整」的情況，但若就個案來看，媒體與司法單位確實都有被檢討的空間。

熟稔金融法規的蔡其昌指出，在台灣現行法律規範下，無論是內線交易或是商業犯罪行為，確實都存在著「給司法系統選擇性辦案的極大空間」，因為法律規範的不明確，因此在內線交易、商業犯罪的認定上，往往是看法官的「自由心證」，「在法律如此模糊下，假如法官要辦，就會有很大的空間」。

此外，蔡其昌也說，例如曹興誠涉嫌的和艦案，民間對於司法單位的偵辦態度原本就有質疑，「是不是因為選了馬英九，支持國民黨所以沒事？」外界也盛傳「和艦案『馬上』就樂觀」，為了避免這種傳聞發生，因此，司法應該更清楚進行規範，以免繼續引人疑慮，也容易讓司法染上藍綠。

另外，蔡其昌也意在言外指出，據他所掌握到的訊息顯示，台灣過去數十年來，因為內線交易而被判刑的比例確實很低，原因就在於內線交易是相當難認定的，於是法官通常都會採寬鬆立場，不過，在「馬上」之後，司法對於內線交易等商業犯罪行為，「似乎就不採取寬鬆立場」，而且在媒體的爆料下，一旦傳出「某某企業掏空」、「政商勾結」，社會對於司法單位就會有所期待，然後在媒體壓力、社會期待以及政治力介入下，檢調便開始動起來，許多正派的企業，恐因此受挫。

這樣的情況對於台灣金融界發展好嗎？蔡其昌直言，財經金融這塊領域，是十分專業的，而且這幾年來台灣金融商品的變化速度又相當地快速，法律根本就跟不上金融商品推出的腳步，因此他認為在相關的法律上，有很大的修法空間。也就是法律應該要更明確，否則在一切憑法官自由心證情況下，就容易出現偵辦偏頗、涉嫌打壓特定企業，也會使企業家人人自危，「這樣下去，誰敢繼續留在台灣？」

媒體失格  大學價值蕩然

「誰殺了白文正？是台灣整個不正常的生態！」澄社執委、政大社會系教授顧忠華指出，震撼台灣社會的白文正自殺事件，大學、商業、政治、媒體、司法都要負起一定的責任；他表示，這次壓垮白文正的最後一根稻草，就是受到爆料、質疑的榮譽學位事件，「大學應該好好檢討」。

顧忠華說，這幾年大學商業化的情況嚴重，所有大學都談競爭力，於是開始學習國外私立大學的作法，就連國立大學也去巴結企業家、討好財團，「政大也給了張忠謀榮譽學位」，學術的底線模糊，學校為了增加軟硬體設施，便開始一味向財團傾斜，似乎成了「有錢就好」。他說，有人形容大學是象牙塔，但現在似乎成了向財團傾斜的比薩斜塔。大學價值蕩然無存，與商業之間的界線曖昧。

另外，政治與媒體之間則是從戒嚴以來就不正常，「戒嚴的荼毒過深，現在一樣還是不正常」；顧忠華指出，過去在李登輝主政時期，媒體就赤裸裸地對李進行攻擊，「好在當時李登輝掌握國民黨機器，所以還能勉強撐住」，但在二○○○年政黨輪替後，媒體因為利益等考量，開始攻擊民進黨、陳水扁，由於扁政權無招架之力，被媒體修理到失去政權，也因此養大了媒體的胃口，媒體更是自我膨脹，開始對事設立標準。

「過去常說媒體有雙重標準，但其實他們的標準只有一種！」顧忠華說，「就是『媒體標準』！」這次的事件也是如此，當傳出張俊彥要當考試院長消息後，媒體便開始對張俊彥進行超嚴厲檢驗，最後甚至認為只是要是有點偏綠的人物，在道德上就是有先天的缺憾，接著又無限上綱，結果扯出所謂供養事件，害死白文正、詆毀張俊彥。由此看來，媒體所謂的標準，在骨子裡還是有著藍綠之別。

曲解正義  公權力遭濫用

同樣的情形，在檢調單位也是如此，顧忠華指出，先不談檢調可能對本土企業家有刻意的打壓，但是，光從發生不久的馬英九特別費案與陳水扁國務機要費案來看，「檢調內部存在的問題與媒體是十分類似的」，「都是在利用『轉型』曲解『正義』！」

顧忠華直批，檢調在過去的戒嚴時代中，是什麼事都不願對外說，現在卻是形成集團化，然後偏向某一特定的政治勢力，拿專業當成擋箭牌，但實際上卻是做出偏頗不公的作為。

熟悉檢調生態的法界人士補充，過去檢調常是看錢辦事，台灣民間因此流傳「有錢判生，沒錢判死」說法，也製造出所謂「司法黃牛」，讓法界蒙羞，如今，整個檢調生態丕變，已沒有過去那種貪污的情況，取而代之的是學歷高、操守好的另一批人，只是，這並非表示檢調開始中立，反而是因自恃其擁有公權力，為了博得媒體青睞，便濫用公權力，扮演愛出風頭的司法英雄，如扁時代嚴重染藍的檢察官李子春，甚至配合統派媒體演出，公開走上街頭反扁，完全漠視司法該有的公正、公平、客觀。

顧忠華感嘆，這次發生的白文正事件，恰巧凸顯了台灣民眾的無奈，不知道要如何信任媒體、政治與司法，這種情形一日不變，台灣社會就存在「信任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