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音樂記憶的收藏家—李坤城
陳乃菁
2003/06/03 第375期
駕車橫越台灣的大街小巷,李坤城曾數度從台北新莊出發,奔赴苗栗苑裡找前輩作曲家郭芝苑抬槓,詢問關於日治時期唱片的資訊,然而時代久遠,老人家對自己的過去,記憶總是有些模糊.....。有次,李坤城拿著剛剛才收到古倫美亞出的<貝多芬田野第六號交響曲>唱片,走進了郭芝苑家,悠揚的音樂在兩個樂痴耳畔響起,「我記起來了.....」,彷彿被音符敲醒了什麼似地喊了一聲。他說,年輕赴日留學時,曾在神寶町買到兩百多張七十八轉蟲膠唱片。 蜷縮起背脊,李坤城爬人那多年無人涉足的閣樓,溫暖的光束射入其中,塵埃們飛旋起舞,好不容易撥開層層灰網,他拉出一箱儲物盒,掀開覆蓋於上一九六七年的《每日新聞》,他剎那間瞪大雙眼,手指興奮得顫抖不已,「老師!你有江文也的《台灣舞曲》耶!」
◆驕 傲
我的右手,隨著尋找,六七年來已歷盡滄桑,大拇指被鋼針刺過數千次,每次被刺到時,在輕聲尖叫後,我都會微笑著凝視指尖溢出的紅色小圓球,這美麗的小血滴,充滿健康年輕的元氣,很有節奏感地從我心靈流出,我一直很樂意將它捐給音樂,直到最後一滴。
─李坤城

紀錄歷史片段的紀錄片,並沒有呈現出紀錄觀點外的這一段故事,當郭芝苑在經剪接修飾後的【跳舞時代】影片中回憶得滔滔不絕時,李坤城最感動的,卻是那一段段螢幕後尋找與獲得的過程。「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這樣不斷敲醒人們置於腦後的記憶。......那些唱片,因為被遺忘而沉默了好幾年,抑鬱沮喪,直到我又重新發掘、清洗、回復它們的原貌,讓他們在留聲機上再度甦醒。」

李坤城無疑是貫穿【跳舞時代】這部紀錄片的靈魂人物,透過他極其豐富的文史及音樂收藏,以及他與愛愛阿嬤等人如熟識老友般的訪談對話,讓無論有沒有經歷過那一段歲月的觀眾,都能在視覺與聽覺上獲得某一程度的飽足,銜接起回憶和歷史知識上的浪漫空白。然而,以紀錄片為形式的【跳舞時代】,對於李坤城或那一段歷史而言,都也只是一篇序章罷了。

很容易被歸類於是一個「瘋狂收藏家」的李坤城,是個花上七、八年的時間,在台灣各地尋尋覓覓既傻又痴的樂迷﹔他蒐藏近兩萬多張日治時代、兩萬多張戰後黑膠及蟲膠唱片,其中包括彩繪封面或附明星肖像的,以及無數歌單文獻或廣告海報、整落整落戰前的《台灣新民報》、國民黨來台到二二八事件爆發時期的《民報》......,還有還有,大大小小不同型號的日本勝利牌(Victrola-Victor)、愛迪生等留聲機,從落地到手提、從inside-horn(內建喇叭)到outside-horn(外裝喇叭)應有盡有,光是李坤城親手整理修復好的就有約一百多台,更何況他連唱針都一盒又一盒的收集,包括拆封的與捨不得拆封的......。

李坤城在台北新莊的工作室和台中老家,空間因為必須收納進老東西,早已被他發揮得淋漓盡致不說,新時代的流行音樂元素也源源不絕地灌入-周杰倫、王菲、蔡依琳、Jazz、techno、黑色重金屬、搖頭音樂等等雷射唱片,二十一世紀節奏中的產物與舊日嘎沙旋律,層層疊疊擁擠了李坤城原來就不太寬廣的居家生活,整日在雷射音響與八十高齡的檜木留聲機上迴旋唱鳴,他仍樂此不疲。

「別人到我家來看,大概會有幾種反應﹔有的人會覺得很震撼,特別是做研究的或拍紀錄片的,會開始想貪心的從我這邊得到題材,有的人則會直覺的問,我的東西是不是從日本、歐洲買來的......,這時候我會很驕傲的說,你們現在所看到的所有東西,都是我在台灣的土地上找到的。」李坤城說。

◆偶 然
(我的)食指上烙印著修理留聲機的油漬,偶爾放到鼻孔下聞吸,還可以嗅到許多深夜工作的氣味和旋律。中指因為洗過無數萬張唱片,已經幻化成為富貴手,黴菌在季節交換時會跑出來遊玩。
─李坤城

李坤城在全國各地都有情報員,他把他們喚作為「販仔腳」,跟他的收藏一樣形形色色來自不同階層,有些是第一線的文化工作者、古董家具商、搬家裝潢的工人、或撿破爛的老阿公阿婆。知道哪一個家裡、哪一個人有好東西,販仔腳的一通電話,李坤城都能不辭辛苦地趕到,尤其是,留聲機和唱片。

「台灣有些人收藏了留聲機,但不一定喜歡留聲機,我就會跟他耗、不停煩他懇求他讓給我,打聽他的喜好。如果他不要錢,卻喜歡二二八的文獻,我就設法找出二二八那時的通行證跟他換,如果他喜歡摩托車,我就買摩托車跟他換。」

有幾次,對方要的會是另一張李坤城有的唱片,不得已的時候,李坤城就會依依不捨地在前一晚,不斷重複放起那張「曲盤」,幾百幾千次,直到天亮。

音樂的奴隸,這樣形容李坤城一點都不為過。

連他的愛人(小草)也經常忌妒不已,為引起他注意,經常將情書藏在李坤城最鍾愛的留聲機盒裡,靜靜等待他發現時的驚訝。只是唸完情書後,唱盤依然兀自轉動。

儘管如此,愛尋覓蒐藏的李坤城卻不喜歡別人稱他為「收藏家」,不喜歡人家問他收藏了多少東西,年代最古老的是什麼?最貴最有價值的是什麼?

「我不是收藏家。就像你會被某些音樂感動一樣,是因為音樂唱出了你人生中曾經歷過的場景。我會變成今天的我,真的是『偶然』,是因為我過去人生所吸收過的養分,造成了今天的我,我的收藏也只是我的養分來源。」

土地記憶的收藏家,這樣的身分之外,李坤城也始終是一個源自台灣土地的創作者。

◆草 根
無名指在我寂寞時,經常陪著我對看發呆,也會喚醒我在理想和現實之間該怎麼選擇?─李坤城

很年輕的時候,李坤城為了愛情選擇留在高雄結婚生子,暫時放棄繼續升學的計劃。他當起商人,在市中心開了一家鞋店,當時的高雄經濟正在起飛,滿街的賓士克萊斯勒BMW,李坤城的店「蜜蜂鞋仔」一個月淨賺四十萬。

婚姻生活的現實卻沒有沖淡李坤城求知的慾望,他勤練吉他,和一位在日治時代擔任漢文教師的老先生學出一口流利優雅的台語,還在報章雜誌發表文章當自由記者,採訪拍攝人生百態。三十歲,李坤城又毅然選擇追逐理想,離家出走離開婚姻,穿越濁水溪穿越大甲溪,沿著台灣土地一路邊走邊看,在第一家誠品書店開幕的第一天定居台北。

回想一九九一年,台灣本土文化的力量醞釀崛起,羅大佑欲製作台語專輯,透過朋友找上了在音樂界默默無名、但能用流暢台語寫出台灣社會面貌的李坤城,合作「原鄉」,那時李坤城還是淡江大學中文系學生。「我爸爸在鐵工廠工作,弟弟則開計程車維生,出身自草根性濃厚的家庭,卻對藝術音樂和文化有興趣,我一直在想也許是這樣,才會讓我可以寫出那樣的歌詞作品。」

李坤城被鳳飛飛唱紅的作品「心肝寶貝」,後來入圍第三屆金曲獎最佳作詞獎項,奠定他在台語本土歌曲創作上的地位,讓他走入流行歌曲的商業市場,隨後擔任新台唱片公司總經理,製作沈文程、吳宗憲、陳艾玲等人的音樂專輯。

就像現實的婚姻綁不住他對於理想的追求一樣,李坤城利用他在流行商業市場中所獲的資源經驗,同時又企劃製作台灣文學發聲「鵝媽媽出嫁」楊逵紀念專輯,並和老是得罪人的搞怪歌手朱頭皮成莫逆之交,一九九四年李坤城則踏入廣播界,成立紫藍色廣播音樂工作室,所製作主持的「藝術台灣」在台北電台及台北全民電台播出,挖尋出無數發源自台灣本土的藝術文化。

「認識朱頭皮的時候,他是台大學生,到淡江來辦演唱會,我在台下聽著。他不知道我是那邊的學生,在舞台上竟然開始批評起羅大佑的歌,諷刺我寫的「火車」這首歌,『火車|貨車(台語)|是火車還是貨車?這是在唱什麼哇哥!』」演唱結束後,李坤城上前去介紹自己,台上火爆的朱頭皮私底下其實很害羞,一陣尷尬後兩人決定一起在本土音樂、廣播節目與台灣民主運動的世界中合作創作﹔一九九五年李坤城負責朱頭皮「和諧的夜晚OAA」音樂專輯所有詞作,九六年李坤城策劃台灣首屆民選總統紀念專輯「鯨魚的歌聲」,由李坤城作詞、朱約信作曲,創作出一首長達十一分十三秒的「台灣原住民組曲」。

「不打不相識」,拿起被李坤城列入收藏的朱頭皮結婚喜帖,上面搞怪的照片引得他不停發笑。過去兩人的那一股熱情,因為一張小小收藏而再度湧現。

在「鯨魚的歌聲」之後,李坤城幫過不少政治候選人寫過競選歌,為台灣本土政權投入過心力,然而這幾年的政治現實使他失望,兩千年那年,他發誓不再為任何人寫競選歌,發現歷史傳承的工作比政治參與重要許多,於是將所有熱情轉移,專心投入台灣音樂史料的整理中。

◆觀 察

我的右手只有小指是屬於我的愛人小草的。......我喜歡我右手玩唱片時混沌的智慧、感情和瘋狂。我更喜歡小草的小指,這是她身體上最美的部分,經常會輕輕敲醒我的頭回到現實。
─李坤城

「流行音樂可以反映社會、時代與城市文化,是各世代用以紓解壓力、抒發感情的媒介,是一種無所不在的形式,和每一個階段的現代人生活緊密結合,但現在台灣並沒有書能寫出流行音樂發展真實的歷程。」

【跳舞時代】在公視開播時,李坤城讓自己停了下來,原本該忙的金曲獎頒獎事務,也因為SARS疫情延後,讓擔任評審總召集人的他一個喘息的機會。這段期間,除了準備「台灣音樂博物館」的籌畫,希望找到最妥善的方式,將他進行音樂史料蒐藏保存的理念完成外,李坤城也在寫書。

一本是為了國中時期的偶像史艷文而寫,為了崇拜他李坤城國中重考兩次,人到中年則為他蒐集了數十箱文獻資料,準備寫成《歌song史艷文》。另一本是從紀錄片【跳舞時代】為起點而延伸出的〈跳舞時代〉,李坤城希望能用筆與平面照片影像變化出各式形式,甚至加上網路文學,描寫出不同時期的台灣流行音樂文化、歷史、台灣各世代情緒節奏,以及李坤城這幾年觀察本土社會時所迸發的自然情緒。

「為什麼要蒐藏?為什麼要創作?得獎嗎?得名嗎?說穿了,只是想能夠讓台灣文化傳承下去,所以才會努力在創作上使用普羅大眾都能知道的語言,讓歷史故事也能變成『流行』。」

◆搭 橋

許多愛情故事都發生在橋上,甜蜜或悲傷時都需要一座難忘的橋。歷史也需要一座橋,一座溝通記憶和遺忘的橋。
─李坤城

今年五月十一日母親節,在「販仔腳」的通知下,李坤城驅車趕往南投,找到曾在日治時期擔任銀行家的潘姓老先生,同時也找到一批塵封已久的黑膠唱片。其中讓李坤城「超級震撼」的曲盤,包括了一張鄧雨賢在一九三九年所作的「番社?姑娘」,詞是日語,描述的則是台灣原住民姑娘。

「我跟文夏老師爭論很久,我問他「十八姑娘」的曲是不是就是模仿「番社?姑娘」的,他老先生相當堅持,一直說不是,因為我沒有真正的原始音樂也沒辦法說什麼......。」李坤城整張臉漾滿興奮的情緒,急急搖緊「勝利牌十六號」留聲機的發條,擺好曲盤放上曲針,轉阿轉著,「妳聽,是不是文夏「十八姑娘」的慢板。」針尖逐遂挖起曲盤溝紋裡的細小泥沙,沉睡了不知幾年的曲盤赫然驚醒,留聲機響起耳熟能詳的曲調,只是語言和詞的不同,節奏也慢了些,「我可以理直氣壯的跟文夏講,『老師,我終於證明了!』」

李坤城笑得驕傲滿足,我開始理解,為什麼他會投注這麼龐大的時間和精力,在灰塵堆裡鑽伏,弄髒一件又一件雪白新衣,一次又一次弄壞女友小草敏感的情緒,可以在清晨四、五點到三重橋下跳蚤市場賣海報、舊照片,可以整夜不睡清洗修理曲盤與留聲機。

關於在土地上流行過又為人淡忘的故事,說不完也挖掘不盡的,對於李坤城來說,每一次尋獲都會是極大驚喜,也會是他創作的靈感來源。

所以欲罷不能地,在舒服的攤坐在留聲機的喇叭前一整個下午後,他又擺上一張一九三七年,是純純演唱、陳君玉作詞的「夜半ㄟ大稻埕」,據說是當時她正失去大學生戀人。愛慕她的陳君玉所寫了詞,純純卻為別人而唱著,不知是不是想像力作祟,留聲機流洩出的聲音微微透著哽咽,純純過世已六十年,她少女失戀時的淒苦,竟然還活在曲盤裡,在今日李坤城手指的擦拭下,呼吸傳承,超越階級超越時空進入新摩登時代......。

聽這款音樂骨頭會散

一個禮拜天隨著李坤城到Freddy的家,李坤城帶了一把日治時期、台灣人為因應政府禁「漢樂器」而用留聲機零件改造成的胡琴。奇形怪狀、破銅爛鐵般一把斑駁樂器,對於六年五班的Freddy和他媽媽黃惠英來說,像是外星球隕石般新奇,即便它是台灣舊日的產物。 應要熟悉卻感陌生的樂器,引起兩人對於彼此所熟悉的音樂領域,作熱烈討論。 很難想像,台灣本土重金屬搖滾樂團「閃靈」的主唱Freddy,媽媽黃惠英會是個知名的會計師。更難想像,脫下嚴肅的會計師外衣,黃惠英也是個小有名氣的業餘傳統京劇唱演者。 一個傳統,一個前衛搖滾,前者內斂,後者奔放熱情,Freddy和媽媽黃惠英對彼此的音樂喜好有著因不同世代而起的隔閡,但也因為愛的同是「音樂」,最後我們在Freddy與他媽媽的對話間,發現更多愛與共鳴。 Freddy:很多年輕人現在在玩團的,都不敢讓家裡知道。我一個朋友大學時參加熱音社,連學都要偷偷學,有一次他得到熱門音樂大賽中的最佳主唱,興奮得打電話回家,結果還是一頓臭罵。很多人從此就不碰搖滾音樂了,畢業後想都不敢想把它當作職業。我媽算是開明的了。 Freddy媽媽:我兒子有演唱會,都會叫我不要去。 Freddy:我叫她不要去,不是因為她聽不懂,是因為現場全部的人都在跳,她年紀大了,不那樣跳在人群中會很突兀、很尷尬。 Freddy媽媽:音樂是一種情緒的發洩。有時候在辦公室,員工看到我脾氣在暴躁時,他們就會叫我去唱戲。要是我能重新選擇一次,或是活在我兒子這個年代,我也許就不當會計師,唱戲去了。我很容易融入音樂情境中,有時候我聽到文夏的歌唱得很high,我也好想放肆的大吼,跟著音樂跳動。不過我兒子音樂的那種快,對我來說太快了,骨頭會散,要是我再年輕個二十歲……。 Freddy:其實每種音樂,京劇也好搖滾也好,多聽多看幾次,就會發現它有趣的地方,只是看我媽的京劇表演,有時節奏較慢時我就不太喜歡看。 Freddy媽媽:他習慣於搖滾的東西,京劇中悲哀在哪?高興在哪?他可能無法了解。就像他的搖滾,我也無法了解其中的喜怒哀樂。但因為我們學的都是音樂,不會互相去否定對方的東西。不能說因為不懂這個東西,就排斥他,我也試著在了解,其實他那種音樂,我也可以聽出是不是好作品的。 Freddy:我想會困擾我媽的,應該是她朋友的小孩幾乎不是律師就是醫生,跟別人說我是搖滾樂手,可能會覺得沒面子,別人也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待,覺得搞樂團的不是會吸毒就是濫交。不過她很信任我,就算不懂我們的音樂,現在我們樂團的很多帳都是她幫我打理,我覺得自己很幸運。 Freddy媽媽:他的音樂已經不是很多人會欣賞的了,如果我不支持他,還有誰會支持……,互相尊重吧。 (陳乃菁) ◎海助的專注 ■「拍紀錄片時,導演叫我要表演出頭要搖很high的樣子,我總覺得奇怪,那不是我工作的真正樣子……,很多人對我的音樂有刻板印象,也許就像我以前對台灣的音樂有刻板印象一樣,只是因為缺乏了解罷了。」 紀錄片【跳舞時代】裡,DJ海豚被當作是現代音樂的代表,與留聲機時代的流行音樂,作或衝突、或應和的穿插交流。 海豚本名王盛俊,擅長游泳、愛好自由的他名片上就印有一隻,遨遊於藍色海洋中的海豚。 王盛俊會認識李坤城,是十年前在台中全國廣播電台工作的時候,他剛開始負責一個深夜時段的音樂節目,當時李坤城主持「藝術台灣」,算是他的入門老師。 「往有光有人的地方去。」一次海豚想要在節目裡介紹深夜的台中市文化,李坤城只這樣回答他一句,第二天海豚就拿著錄音機,往果菜批發市場、往檳榔西施那、往7-ELEVEN裡發呆的店員面前鑽,採錄下台中市在將醒未醒的凌晨時刻,有什麼樣的市井小民正在為生活忙碌著? 從此四年級的李坤城、六年級的王盛俊,成了忘年之交,會互相交換音樂消息﹔李坤城拿「月夜愁」、「雨夜花」、「善變的女人」與海豚分享,海豚則帶著他到pub、LOUNGE BAR探勘關於青春之電音舞曲。 「原來台灣有這樣的東西!」第一次聽見純純的歌聲,聽見台灣第一代搞怪歌手張傳名的「萬業不就」,海豚驚訝得有些慚愧,因為過去聽遍了西洋搖滾、電音、流行,和一般六年級生一樣,對台灣音樂領域的狹隘感到失望和鬱卒,對於日治時期的音樂工業是一片空白。 後來因為發現電台台長對於專業的不尊重,海豚選擇離開那個有聽眾支持的世界,開了三個月的計程車後,到唱片行從排架打掃開始。 現在海豚白天在唱片行當店員,會用筆記下現代流行唱片演變的過程,會仔細觀察國際上音樂團體的動向,也開始蒐集起音樂曲單、歌手海報、宣傳製品,「這以後就是台灣流行音樂的歷史一環。」戴著黑框眼鏡的海豚嚴肅的說,最近他還想存錢,買一台留聲機和台語唱盤。 晚上海豚則是業餘DJ。舞池一對對瘋狂的軀殼擺盪,High到翻天,在轟隆轟隆的搖頭電子節奏裡,發洩著無法用言語發洩的情緒,海豚工作中的表情卻格外安靜專注。 (陳乃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