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後面這個現象來說，藍營這一次介入綠營初選，和往昔的低調隱晦有所不同，已到了敲鑼打鼓、公然為之的地步。根據我的觀察，蘇陣營似乎是有意的「引清兵入關」，很可能他早就想好這一套「人生方略」，因此已經舖陳了一段時間。在台北市長選舉時，蘇陣營對國民黨的郝營採取的是友善態度，選舉策略則是無為而治，像是一輛打空檔在路邊「怠速中」的車子；我起初看不懂這種選舉招數，但後來想到一九九八年的台北市長選舉，候選人之一的王建煊，所採用也是類似的選舉術，就大約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了。那一年有三個候選人：民進黨的陳水扁、新黨的王建煊、國民黨的馬英九，如果三方慘烈廝殺（如同一九九四年），出線的一定又是阿扁，因此泛藍就很有默契的要王建煊禮讓給馬英九，方法上就是王消極運作，用一些很搞笑的方式競選，暗示選民不必積極支持他（譬如時常帶著媒體去巡馬路揀狗屎）。選舉結果王只得到約2%的選票（當時新黨氣勢很旺的），泛藍棄王保馬集中選票拱上了馬英九。

而去年底的北市長選舉，相似的選舉手法，也使得郝龍斌得以強渡橫流，在起初的低迷聲勢中奮然昂起，最後大贏民進黨。選後國民黨的操盤指揮官金溥聰，連兩天稱讚蘇先生，緊接著一些藍色媒體也開始對蘇先生送溫暖，往昔青面獠牙的藍色打手，忽然慈眉善目起來，實在很詭異。到了民進黨總統初選階段，藍營「幫助蘇，打擊蔡」的行徑更是顯而易見，包括親藍媒體及藍營大老級評論家都公開承認此事。而蘇陣營的核心幕僚中，有個傢伙甚至是從深藍陣營移位過來，是馬英九競選時的重要幹部，最近也常上深藍電視節目唱和一番。總之，再怎麼遲鈍也看得出來蘇陣營和藍營之間，確實有在營造一種曖眛氣氛，或是本來就有著一種特殊聯結。

而為了在重要的初選中能夠出線，特別去採取某種「顛覆性」策略，那也是很有可能。尤其當某些政治人物，其從政的軌道較不具政治信仰，價值觀也較淺薄時，走偏鋒的可能性就會更高。當一個人曾經相當高傲，又很維護尊嚴地，在國會殿堂發誓說他如果初選沒出線，絕不會去「撈」個副手來當……這麼的有格調，轉個身，卻見他已在「分裂」的威脅聲中，結結實實「撈」到了副手位置（雖然不是真心想當副手）──這樣的資歷，當然更會被視為可能走偏鋒囉。我們社會的定律則是：當主流媒體特別寵倖某些政治人

物，長時間為他們蠻橫護航、幫他們胡說八道時，這些政治人物就會搞亂我們原本很純樸的價值觀，更加深我們社會對人的不信任。

政黨政治是民主政治的骨幹，縱使是美國那麼自由多元、具有指標意義的民主國家，民主黨也不可能公然介入共和黨的初選；原因很簡單，那會得不償失。政黨之間或許沒有那麼具自律精神，但如果發生了，媒體一揭發，就會成為一件大醜聞。因此，這裡就形成一個大關鍵：輿論。換言之，輿論的存在，正是民主價值的可靠守護神。而我們今天呢？主流媒體是絕不去揭發這些醜聞（統媒和本土媒體在這個議題上竟態度一致，這更有問題），兩家香港媒體有較具體的陳述報導後，受害的蔡陣營據此提出抗議（其實受害的

還要加上我們的民主價值），主流媒體竟不思檢討，反而齊聲譴責蔡陣營，指其不應扣人「藍帽」云云。

介入民進黨初選的國民黨，和引清兵入關的某陣營沒事，受害的陣營卻被圍剿，這種亂沒天良現象，二十多年前我常看到，沒想到今天還有這種惡勢力。而在那個剛解除戒嚴不久，社會還封閉時代，我很努力說了一則故事去對抗這種盤根錯節的惡勢力──女子在廣場被惡男公然強暴，大喊救命後，圍觀的群眾卻不協助懲奸，反而開始指責女子自己穿著太暴露，或舉止不夠端莊，才會引起風波云云，有些甚至說女子出身不好，一定是故意來亂，或要搞仙人跳的……。這個故事用在今天民進黨總統初選，主流媒體（統派加台

派唯一大報）齊為蘇護航，盡棄社會正義的現象，實在也很貼切。所謂「唯一支持」爭議，也是這樣衍生出來的。蔡陣營明明在民調設計上吃了大虧（其支持者屬厚道的台灣人，容易被設計「也可」支持蘇，這樣就等於白搭了），在謝長廷的協助之下，試圖自力救濟（呼籲支持者不要投廢票──即「唯一支持」才真的是有效票），未料仲裁者（主流媒體）並不同情，反而轉身指責謝先生及蔡營，指其惹事生非、破壞團結。

這會令人義憤填膺。因為民進黨只會選出「一個」總統參選人，不是三個，所以初選的目的就是「唯一支持」，這有什麼好爭論的？然而第一次的制度，其設計有瑕疵，我們就要趕緊彌補，豈能像老K的歷史那樣，很壞心要讓民眾傻呼呼，永遠搞不清什麼叫民主政治，以方便老K愚民統治（昔日他們就說總統直接民選「勞民傷財」，又說要「三十五省都來投才算數」，因此堅持由萬年國代「委任選舉」）？蘇陣營說他們「三個都支持」，反對「唯一支持」，任何正常的媒體記者，都不可能相信這種鬼話（就好像你不會相信馬英九會「為了團結和諧」，放棄競選連任，「希望也給王金平當一屆看看」）那為什麼會批判宣傳「唯一支持」的陣營，是「奸巧使詐」？可見主流媒體是大有問題。坦白說我也從來不認為台派的大失敗，是因為上次民進黨總統初選「殺到見骨」所導致──除了阿扁的失德以外，媒體帶頭搞綠營分裂，恐怕才是真正的病因。若非媒體喪失公器精神，蘇陣營當年搞分裂、中傷謝長廷，至多也只是像楊秋興一樣，變成政治小丑而已。

老K那些反動派，當年為了反對國會全面改選、總統直接民選，除了用警總打壓、抓人以外，也曾說盡什麼「社會團結和諧」的屁話。當年的黨外雜誌，為了諷刺這種愚民屁話，就流傳了一則很有名的，「民初軍閥反對籃球賽」的反諷故事（軍閥斥責籃球場上廝殺的球員，要部屬分給球員各一顆籃球，以免他們「爭來爭去」很難看），沒想到現在蘇陣營也學會老K及軍閥那一套，要綠營的支持者在民調時自我縮小（自我放棄）當家作主的權利，實在不可思議。總之，我們一方面要注意主流媒體背離公器精神，另一方面也

要注意某些政客所推銷的偽民主產品（就好像最近有統媒之友去生產仿冒的柏金包，卻還大言不慚是暢銷的「創意」，實在令人作噁），而民主文化是這樣點點滴滴累積下來的。至於所謂「性向說」引起的得失，我認為這些都是從政者必然會碰到的試煉。蔡英文在這個事件中，由於處理得宜，就不可能讓

蘇陣營佔到便宜（據說蘇營還打電話去感謝施「幫忙」呢），而最重要的，這件事其實加重了蔡的份量，使得她從雲端走下來，更增加了若干真實感。這一點將有助於接下來的從政之路。

下次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