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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刃方寸納大千 毫芒雕刻藝師蕭武龍  文/郭麗娟

 毫芒雕刻是我國幾近失傳的古老藝術;「毫」:十絲為毫,十毫為釐,一百毫為一分;「芒」:毛之顛秒,也可說是殼實上的細毛,兩者都是指極為細微的東西,因而以毫芒來形容這項藝術。這是一門吃力而難以討好的冷門藝術功夫,尤其需繞指細柔,明察秋毫的眼力,及超乎常人的耐力、毅力與定力,簡直是不可思議的本事。

 這種藝術是將文字、圖案、國畫山水,刻畫在象牙、海豚牙、果核、龜殼、鱗片、珊瑚之類上,觀者無法單憑肉眼一窺全貌,而須借助二十倍以上的放大鏡,才能一筆一畫纖毫畢現,雖是極細微的字跡,刀法剛健遒勁,饒有帖意;山水景致,秀麗宜人;人物衣襟,細如髮絲,交錯有序,令人嘆為觀止。如上的巧藝絕技,並非全賴天份,是長期辛勤耕耘的結果,毫芒雕刻藝師蕭武龍,就是一個最具體的例子。

心念意動展精髓

 蕭武龍,一九四八年生於嘉義市,畢業於高中美工科,年少即酷愛書法,舉凡草、隸、行、楷,皆札下深厚基礎,作品獲中日書藝特選多次,如一九七七年入選日本書藝院銀賞,一九七八年入選曾東書道特選。除了書法,年輕時期的他還喜歡收集模樣小巧可愛的東西;小碗、小籃子、小椅子......,連小姪子長大穿不下的小牛仔褲也在收藏之列,或許是這樣的因緣,當他在三十歲那一年,無意間欣賞到故宮博物院收藏的毫芒雕刻藝術品時,大為驚嘆;原來書法還能以雕鑿方式,並予縮小數十倍來表現形象之美。台灣毫芒雕刻名家樓永譽先生的作品最吸引他,樓先生曾在一公分見方的象牙上刻寫三百個字,從欣賞、收藏,繼而在一九八○年拜樓先生為師,學習這幾近失傳的古老藝術。

 蕭武龍表示:「將書法的精髓表現在毫芒雕刻,其良窳的功夫,依創作者的定力、眼力、指力、體力以及書畫的造詣相互配合。」所倚靠的工具便是一種精鋼錘鍊特製的細鋼針,在「心念意動」的定力下,一刀一字地刻繪下去。從早期刻字如米,再縮減為芝麻大小,如今刻出來的字跡比芥子還小,這期間全靠爐火純青的呼吸運行、刀法技藝及情感的投注,使每一個字的點、線、撇、捺,一絲不茍地在佈局與行力運氣之間,而達刀跡圓潤流暢,否則一刀有誤,整件作品也隨之功虧一簣。

心靜專一 芒雕不二法門

 為能平心靜氣不受干擾,二十年來,他都在夜闌人靜,打坐調息後雕作。首先,在表面磨得相當光滑的象牙上,用一枝約○.五釐米的鉛筆畫一黑線,藉以輔助雕刻時行距之間的平整,再用十倍的放大鏡,以細如縫衣針的鋼針,按著鉛筆線逐字鐫刻所需文字和圖案線條,在方寸之間,摒氣凝神,以意使力。蕭武龍透露,其實在刻的時候,根本看不到字形的一撇一捺,憑仗的就是清晰的思路和定力。毫芒雕刻是相當困難的一項工作,雕刻時所耗費的眼力和精神,不是局外人所能想像,「心靜專一」是從事毫芒雕刻的不二法門,如果心浮氣躁,精神不能集中,根本無法凝神運刀,更遑論神遊芥子內的大千世界。由於雕刻時間若太長,指力負荷不了,會產生顫抖現象,所以每次只能工作二十至三十分鐘,因此,每件作品都是體力和耐力累積而成。

 為將山水景致融入詩詞意境,一九九一年師事李奇茂教授習畫,成為采風堂入室弟子。篤信佛教的他,更以超乎常人的毅力,在一九九二年完成「世界最小的書」,每片○.八公分乘以○.九公分,內刻《般若波羅密多心經》全文兩百六十八字、 《大悲神咒》全文四百一十五字、《佛說阿彌陀經》全文一千八百五十八字、《金剛經》全文五千四百三十三字,計十二片共二十四頁,總共七千九百七十四字不包括落款,雖然 THE GUINNESS BOOK OF RECORDS回函認為書片太厚,未能將其納入紀錄,但蕭武龍強調:此書書片的厚度已是象牙承受雕刻力道的極限,所以他並不灰心。一九九五年以獨特的雕刻技藝,獲第四屆民族工藝獎。

微米中觀天地

 毫芒雕刻藝品除了小而美外,還天外有天,蕭武龍曾模仿古人的「核舟記」,企圖走入立體的三度空間,奈何其中的船窗活動樞鈕部份久久無法突破。儘管如此,他仍興致勃勃的在平面雕刻上探索更豐富的技法,後來他在自己的頭髮上雕刻詩詞,然後染上顏色,即使以數十倍放大鏡欣賞,也要端詳許久,才能看出其中奧妙。模仿「核舟記」的失敗,並未讓他放棄將毫芒雕刻立體化的決心,一個偶然的機會,他在一九九三年拜當代交趾陶名師蘇俊夫為師,學習交趾陶,繼而在一九九七年,將毫芒雕刻與交趾陶結合在一起,展現前所未有的藝術視野。

 二十年的歲月,蕭武龍刻過近千件作品,如今只剩下約兩百件階段性的作品,問他是否都被人收藏了?答案居然是「都被磨掉了!」對自我嚴格的要求下,部份作品在展覽過後就磨掉,下次展覽時,同樣內容的作品尺寸更小。

 在放大鏡的輔助下,欣賞蕭武龍文字間的撇捺、衣襟裙襬的交錯和觀音俯視紅塵的慈藹容顏,一剎那,竟有浮游於天地間的渺小感,在宇宙的無限與時間的無窮中迷失,幸而又在毫芒雕刻藝術的「有限」中、極「微小」中,找回生命的感動與驚歎。

□N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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