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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光復節 傳媒大淪陷  文/路遙

漢城地檢署向法院申請拘押大六報社社長、股東和法人代表計十二人,此舉外界雖報導不多,但卻攸關韓國新聞自由與民主。其衝擊將比切指抗議的靖國參拜更為深遠。

今年韓國的八一五光復節特別不平靜,有兩樁大事使得舉國沸騰,一是二十人斷指抗議日相小泉純一郎參拜靖國神社,一是漢城地檢署向法院申請拘押六大報社社長、股東和法人代表計十二人。前者關乎韓國民族尊嚴,雖廣受國際媒體矚目,結果可能是船過無痕,後者雖是外界報導不多,卻是攸關韓國新聞自由與民主,醞釀既久,餘波盪漾,衝擊效應肯定比一時激情的靖國抗議更為深遠。

以租稅正義為名搜查報社

由姜英勳前總理領銜的社會賢達一百一十五人、「韓國放送暨新聞編輯人協會」和《中央日報》社論,皆在光復節前夕對韓國社會呈現「敵友二分」的對立局面表示憂心,直言金大中政府以改革名義分裂輿論,凡是反對政府的言論一律斥為保守既得利益階級抗拒改革,以租稅正義對全國各大媒體展開查稅及告發作業,即為此中顯例。

自六月二十日國稅廳發表調查報告,指出全國二十三家報社逃漏稅總額達五千零五十六億韓圜以降,這類憂惶議論時有所聞。如「守護言論自由國民論壇」、「憲法研究律師會」等十餘個團體組成的「糾正言論彈壓暨守護國家認同國民大會」,便在七月二十七日直指金大中假言論改革之名,廣樹御用媒體與民間團體,針對質疑政府統一和改革政策的媒體,展開紅衛兵式的整肅工作。「國際言論人協會」(IPI)在八月八日發表致金大中公開信,檢方在司法單位尚未判決前即申請拘押,對當事人的名譽與人格造成重大傷害,呼籲金大中勿違背法律與民主原則率爾行事。

然而,儘管人人皆曰不可,漢城地檢署長金大雄依舊根據國稅廳的稅務告發調查,在十四日向法院申請拘押《朝鮮日報》社長方相勳及其弟方勇勳、《東亞日報》前名譽會長金炳琯及前副社長金炳健、《國民日報》前會長趙希(土俊)、《大韓每日新報》國民體育振興事業局代表李太守等十二人。金大雄向檢察總長慎承男提出的搜查結果報告,檢方若在十六日上午提出申請書,法院最快在十七日就可以發出拘押令。

報社難逃關門命運

在此之前,漢城地檢從六月二十九日接受國稅廳調查報告,到七月二十日三個星期間,針對遭告發的四大報社前任及現任社長、董事、營業和廣告部門局長級以上幹部二百餘人展開搜調工作,其中五十餘人遭禁止出國。本月十日,檢方正式傳喚方相勳與金炳健,就兩人分別涉嫌逃漏法人稅與贈與稅等國稅廳告發內容進行最後查證,終在十三日做出拘押四社十二人的決定。

韓國報紙經歷代軍政府洗禮之後,在批判政府的言論上已經相當自律,對統一和改革政策其實著墨不多,逃漏稅也不是新鮮事。例如,金泳三在一九九五年例行稅務調查後,也掌握各大報逃漏數百億韓圜的證據,但懍於打壓媒體批判,只追繳了事,並未動員檢調人員大事搜查,當然也沒有拘押當事人。如今,金大中政府在金融危機之後報社經營困難的現況下,一下要追繳五千多億韓圜稅款,除了少數幾家大報之外,其餘的大概只有關門的份,究竟意欲何為?

這次國稅廳展開規模空前的查稅行動,最直接的促因固然是金大中在今年一月十一日記者會上公開表明,「現今言論自由受到史上最大保障,政府宜採透明、公正的言論改革政策,促成各學會、民間團體與媒體齊心一志」,實則,金大中基於個人在野時的媒體經驗,對新聞界不滿由來已久,言論改革也不是今年才提出的主張。自一九九九年十一月十二日,金大中以「九○%的民眾主張言論改革」為後盾以來,反媒體的論調越升越高,從政界與媒體勾結意圖阻撓改革,到二○○○年十一月三日「部分媒體意圖挑撥地域感情」,以及挑撥地域感情的言論人應予制裁,乃至以查稅名義正式展開行動,可說是一脈相承。

著眼總統大選佈局

其實,從金大中上台之後對待媒體的手法,就不難看出言論改革云云,只是著眼明年總統大選的布局之一。去年南北韓高峰會後,各大媒體原本對金大中歌功頌德,但隨著南北交流並無實質進展、北方軍事挑釁、金正日遲遲不回訪漢城等,以「陽光政策」為骨幹的對北政策也逐漸引起批判。這時,政府的反應是動員相關部門,或抗議報導不公或提出反論,例如,對北韓主張美軍撤出朝鮮半島的分析報導由統一部還擊,對北韓船隻越界的論述則由軍部提出反論。至於稅務調查所引起的爭議,國政廣報處則扮演撲火的任務,除製作媒體政策文宣分送駐外單位,國稅廳公布調查結果之後,吳洪根處長更在六月二十三日召開緊急記者會,直截了當地表明各媒體應「即刻中止誤導輿論的行為」。

最大在野黨「大國黨」,除在全國各地召開「糾正媒體彈壓」、在國會提出「國政調查」動議之外,更在黨內設置「言論掌握措施特別委員會」(朴寬用委員),追查稅務調查的背後勢力。根據《時事評論》在三月間所披露的內幕消息,金大中政府在一九九九年至二○○一年間動用二十餘名博士級傳媒學者,配合情報官員組成三個言論對策小組,其結果就是《國民政府與媒體戰略基調》報告。報告中建議政府應以敵友二分法區分媒體,把批評經濟、人事和北方政策,以及聲援逢金必反的在野黨的主張,一律視為反政府言論,並明確建議政府記取初期懷柔媒體失敗的教訓,儘速構築「防火牆」,將媒體改革視為社會問題,改採「正規與合法」的正面攻擊策略。

權力慾望使然

這分報告提出後,國稅廳即針對朝鮮、中央、東亞、韓國、文化、國民、韓民族、大韓每日、韓國經濟、每日經濟、漢城經濟、金融新聞等十二家日報和韓國放送(KBS)、文化放送(MBC)和漢城放送(SBS)三大電視網等全國性的媒體,展開擴大查稅行動。其中,朝鮮、中央、東亞和文化四大報,就是被歸類為反政府言論的媒體。根據朴寬用的說法,青瓦台在智庫小組擬妥媒體對策之後,隨即以「正規與合法」的查稅手法展開馴化媒體行動,首由青瓦台祕書官分別和各大報幹部緊密接觸,若懷柔不成即採具體手段對付。

金大中政府這一連串針對媒體的綿密攻勢,不管是以什麼名目進行,不管怎麼宣稱租稅正義,都難逃濫權和壓制輿論罵名。特別是金大中在野時期就大力主張新聞自由,對金泳三政府向媒體機關查稅也抨擊不遺餘力,不料頂著諾貝爾和平獎光環的他,控制媒體的手段卻是比軍政府更為綿密,除了長期累積的媒體觀感和不滿作祟之外,大概只能說權力慾使然,禁不起民調支持率低落的打擊。

□N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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