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淘沙 東方白握如椽之筆寫小說
張倩瑋
2005/05/05 第476期
台灣第一位女醫師丘雅信的故事,所勾勒出的是在日治時代台灣女性追求知識的勇氣,與環境對抗的理想主義情操;原著氣勢磅礡猶如史詩。

將時光回溯到一八九五年的台灣,時值日清甲午戰爭結束,清朝將台灣割讓給日本之際,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故事就此展開......。這是台灣三大大河小說之一《浪淘沙》的時空背景,故事內容講述著台灣人在日治時代,對於自我認同的迷思,以及台灣第一位女醫師丘雅信的成長奮鬥史。


病苦  擊不倒寫作細胞


「外來的勢力如同浪一般,不斷地淘洗著岸上的細沙」,這沙,所指的就是台灣的人民。作家東方白在撰寫《浪淘沙》一書時,對於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的台灣,遭逢外來強權欺凌時的感觸,透過台灣第一位女醫師丘雅信的故事為主軸,描述三個台灣家族三代人事處於不得已的年代下,悲歡離合的動人情節,具有磅礡的史詩氣魄,耗費十年、用盡一百五十萬字,撰寫而成;空間背景跨越台灣、日本、中國、新加坡、美國、加拿大等地,更能顯見外權淘洗台灣人的歷史風貌。


台灣最重要的三位大河小說家,鍾肇政、李喬、東方白,先後用生命從事創作,以筆刻畫出百萬言的大河小說,但相較於鍾肇政和李喬,長年為病所苦的東方白,仍以過人的毅力用生命中最精華的二十年,留下一部大河小說《浪淘沙》和一部人生傳記《真與美》,其間歷經精神崩潰的自殺邊緣和癌症的浩劫,年屆六十七的東方白,用他一貫豪邁而爽朗的笑聲,笑談過往,幾次面對生命的大考驗,他一派輕鬆卻又帶點滄桑的神情說,「能活著就好」。


作為一位水利工程師,寫作對東方白來說並非專職,而是興趣,問起他的寫作歷程,東方白不時露出如同孩子般帶點靦腆而又調皮的語調說了句,「我的文學很晚熟,但是一夕之間就活了起來。」初中時期的東方白對文學很冷感,自認文學細胞都在睡眠狀態,最討厭的就是作文和英文兩科,他憶起每到作文課時,都要絞盡腦汁才能勉強的擠出一篇總是被評比為六十分程度的作文;但是升上高中後,東方白誇耀的說,「一夕之間,我的文學細胞都醒了」。


篇章  融合真實與創作


是什麼人有這麼大的魅力,造就了一位台灣國寶級的作家?原來,這一切的初始都得要歸責於東方白的「好奇心」。原本不愛看書的東方白,看到一位同學從閱覽室借出一本莫里哀的《蝴蝶夢》,東方白好奇的向前一問,「這是什麼書?好不好看?」那位同學回答他說,「好看」,東方白心想,「怎麼有那麼厚的書?」就這樣,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也到閱覽室借了《蝴蝶夢》,東方白說,「這下完了,好像一夕之間,夢醒了,我的文學細胞都活了起來,然後就什麼都想讀。」


這樣的一個契機,不但喚醒了東方白的文學細胞,更造就了日後的文學路。東方白說,自此,書包裡總多了好幾本小說,影響到日後的寫作方式,印象最深的是高中時,他模擬小說的形式,以對話的方式寫出一篇遊記的作文,一口氣寫了十多頁,作文交出去後,老師不但看完,還評以九十二分的高分,從此以後,東方白的作文一學期都要換寫兩、三本作文簿。


喜歡把真實故事寫入小說情節是東方白文章的寫作特色,東方白認為,寫作文章就跟生孩子一樣,肚子要有東西,他不喜歡憑空捏造虛擬的情境,在他眼中,那只是空有寫作技巧卻無內涵一般,就好比女人要有美麗的體態才能穿出衣服的特色,「you have something to say,then you say something」,有一套穿衣哲學,有東西要展現,東方白強調,先要有內容,否則容易讓人感到厭倦、否則都是浪費。東方白毫不掩飾對自己作品的自信,就像他的小說故事性強,「有some point才有something可以感動人」,東方白認為作家的職責就是把感動自己的故事,透過手中的那根筆桿子感動他人。


東方白常說,「小說要根據一個時空,但一定要超越時空,否則會被那個時空所埋葬」,文章寫實很好,但太過寫實就會被侷限住,反倒要擅用豐富的想像力才能寫出動人的篇章。因此,在東方白的小說中,不只有真實的故事,還有東方白天賦異秉的創造力,因而造就出穿梭百年時空的《浪淘沙》。


意涵  愛與寬恕的智慧


說起《浪淘沙》,東方白逢人就滔滔不絕地說著撰寫歷程,光是看他豐富的肢體語言和千變萬化的臉部表情,就能感受他對文學的熱愛、對完成浪淘沙的驕傲。讀過浪淘沙的人,一定都對他蒐集史料的完整、描寫人物的生動、氣勢揮灑得澎湃而雄壯,感到懾服,東方白說著為了這部小說,他不時地要進行考究、調查的工作,對於小說關於真實事件中的地理環境、歷史情境他都得一再確認,對照史實,其他都是藝術化,善用他的想像力移花接木。


《浪淘沙》是現代台灣文學界最重要的長篇力作,被譽為能與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及美國文學《飄》比美,鍾肇政評《浪淘沙》是台灣文學輝煌的一座金字塔、葉石濤認為《浪淘沙》寫進台灣整個天空,是現代台灣命運的史詩、大河小說的代表,這部評價極高的浪淘沙其中最重要的家族,是台灣第一位女醫師丘雅信。她的成長背景為台灣最激動、最受多種文化衝擊的年代,她的故事勾勒出當年台灣女性追求知識的勇氣,與環境對抗的理想主義情操,隱約中描述台灣人對國家認同的矛盾。


故事情節特別針對在爭議的年代對二二八事件的描述,東方白解釋道,他的文章著重於「慧的無形」,給予讀者想法,冥冥之中給予智慧,提升精神境界,不是激起動情,而是化悲憤於智慧中,即使是《浪淘沙》的故事背後,在在敘述「寬恕」的意涵,本省人對外省人的愛,外省人對本省人的愛,東方白強調,「我不是在激起仇恨」,而是更進一步,想得更遠、看得更遠。東方白無意探究歷史的對錯功過,但生長在台灣這塊土地上,卻不知台灣的歷史,絕對是一種悲哀。


主軸  認識自己的重要


《浪淘沙》字裡行間所隱藏的台灣意識,東方白說明,「這不是說台獨,而是屬於我們的東西。」他所描述的是生長在台灣這片土地上、這個空間的東西,絕非排外,是教你認識自己,東方白認為,這些東西本屬台灣人的,而從前的教育讓我們輕視自己,教我們感到不值得。就如同丘雅信面臨在動盪的時代下,對於身為台灣人卻夾雜在國家主權不確定的無奈下,在異鄉終老,而丘雅信一生追求正義、追求自己理想的勇氣更值得時下年輕人學習。


如今這部曠世巨作在行政院新聞局「創意影音計畫」的輔導下開拍為電視劇,全劇長三十小時,花費一年的時間到各國取景拍攝,耗資超過八千萬台幣,「《浪淘沙》以台灣史為見證,以台灣鄉土為懷,呈現台灣人在時代巨輪的運轉下,鍛鍊出不屈不撓的堅毅精神與意志。」

花絮:千繁過境

浪淘沙大河電視劇交由民視與青頻果製作公司製作拍攝,為了符合劇中的場景,製作公司和演員跑遍世界各地取景,其中又以一場在總統府與北京協和醫院的場景最令劇組人員印象深刻。

製作部蔡依芸表示,到總統府拍攝必須花費時間申請,但最為繁雜的是關於機器的檢核,而劇組人員的名單也都須事先報備,由於總統府是國家元首辦公之處,因此,府內相當重視安全工作,拍攝期間,無論劇組員走到哪裡,都有憲兵跟著,為了不要麻煩憲兵人員,所以大家要上廁所的時候都要先集合好再一起去,然後再集合回到原點。

而在北京協和醫院拍攝的場景,是辦理場地租借手續最為繁複的一次,蔡依芸說,由於中國對於古蹟保存審查很嚴格,加上官方官僚體系行事風格的延誤,光是一幕在電視畫面出現不到三十秒的畫面,花了三分鐘拍攝,卻要申請超過三個月的時間,也僅借到協和醫院的後門而已,麻煩的是,中國為了維護古蹟建築的安全,特別規定拍攝期間不能使用電器用品,因此,攝影機不能打燈、音響設備也派不上用場,規定嚴格讓拍攝過程受阻,但這也是協和醫院史上第一次外借的紀錄。

另外,劇組還特地跑到廈門鼓浪嶼取得民初台灣建築的場景,由於鼓浪嶼過去是萬國租借,島上有各國風格的建築物,當地政府為了保存完善,島上禁用任何機動車,唯一的交通工具就仰賴人力板車,來來回回花了近二十趟的板車,才將拍攝機具由港口拉到拍攝地點,也因此,每次只要換一個場景拍攝,就要動員所有劇組人員搬運拍攝機具。(張倩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