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個如此空洞的政治人物，卻能在近十二年來，屢次大破台灣民主防線，扮演民主陣營的頭號殺手角色，我們在汗顏之餘，實在應該好好想想其中的原因。而最粗淺的道理，當然就是我們內部不團結。團結這個口號，當然人人會說，也常常在喊，但有些政治菁英，他們的團結定義，其實就是「你們都團結在我的領導之下」，也就是要求眾人為他個人奉獻犧牲，而他自己則享受別人的犧牲奉獻。這當然不是團結。台灣人不團結的天性，可能和歷史背景有關，但這些都是可以透過民主經驗的磨練，來加以超越的。台灣人第一次有「原生種」政黨的出現（民進黨），至今也不過二十多年，其間當過黨主席的，動輒宣告退黨的次數，恰可當做我們討論的一門功課，而這也容易誘使菁英輕視組織的存在與運作，凡此都是我們可以檢視的課題。
另外一個使民主防線潰堤的原因，就是媒體生態的嚴重失衡。我們都知道台灣的統派媒體，基本上是少數族群的捍衛者，也是民主浪潮下獨特存在的某種「精神眷村」，但很不幸的，這個「精神眷村」卻據有台灣絕對多數的版圖，數十年如一日，且都受過專業訓練，運作政治權鬥時，更是來無影去無蹤，令民主陣營束手無策，而多數台灣人則渾然不覺。此集團仿如政治的航空母艦，能攻能守，從前是蔣家強人的護衛，本土政權後，危機感加深，已轉向結合中國來漸進式吞噬台灣。馬英九就是靠著這一艘航空母艦，對台灣人予取予求的，因此他個人的修養缺陷，都能受到有效保護，而不至於出現大問題。舉前兩天舉辦的「雙英辯論ECFA」為例，明明是蔡英文說的比較有道理，而基本上仍有超過七成的人，搞不懂ECFA是什麼東西，但問到民眾對辯論的觀感，兩陣營卻是「平分秋色」！這當然就是統媒「航空母艦」發揮了戰力作用，竟可以把一項低劣國家重大政策的頹勢，硬生生扶平。
ECFA的低劣在何處？我們先從本質上來說，它本來就是香港CEPA的翻版。但香港是在一九九七年，從英國手中「主權移交」給中國的，辦理移交前，英國人有幫香港爭取到若干過渡期經濟體自治的特權；而在這個過渡期，雙方又漸進式簽署了CEPA，算是一種達成百分百統一的踏腳石。簡單的說，香港是主權移交給中國後，才被迫簽署CEPA(而不是FTA)，那麼台灣為什麼要去簽CEPA(ECFA)？難道馬英九和統派集團，已經「默許」台灣主權移交給中國了嗎？這豈不是非常弔詭？而台灣如果不是香港，那麼ECFA就是一種暗中出賣主權(有別於香港是公開的主權移交)的代名詞嗎？
再回到那一場「雙英」電視辯論。我們都知道馬英九會願意辯論，是因為長時間以來，他的民調支持度實在低到不行(僅剩二成多)，弄個辯論，聲望上只會賺不可能賠；也就是俗話所說「死馬當活馬醫」。而在另一個層面上，現代政治的電視辯論，具有濃厚的媒體政治學意涵，這一點，剛好是統派陣營的強項，馬英九是有恃無恐的。就這兩點因素，我們那天所看到的雙英辯論，成為大家所公認的「紳士碰到無賴漢」，也就不令人意外。馬英九和蔡英文相較，言語空洞、態度輕浮，較多時候是處於一種政治挑釁的狀態；因此，我們只能說他並不是在和蔡英文理性辯論，而比較像是小說人物唐吉訶德，全副武裝在對著一個假想敵──一座風車，猛力衝刺廝殺的荒謬可笑。我相信剛看完辯論時，是有不少人覺得馬的表現很勇猛(欣賞唐吉訶德的決鬥殺氣)，但由於蔡英文實在太斯文又紮實，人們終究會回味：他還像個總統嗎？
而當這個唐吉訶德在猛烈揮砍時，所一再吶喊的一些言語，也多少幫助我們認識馬英九急於簽署ECFA的心態。他說「台灣人是很勇敢的」，而簽ECFA是「險中求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就想到老一輩台灣人所說的，「抓別人的拳頭去撞石獅子」，結果是我們在受傷痛楚，但他卻自稱神勇，這當然也是典型無賴漢的行徑。一般來說，險中求勝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是個別行為人對自己負責時，追求成就感的選擇，但一個總統要把國家的重大政策，往那個方向帶時，那就是一種陷害人民的不道德。而同樣的思維，馬英九也會說他追求終極統一，是險中求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因為他知道台灣人是勇敢的……云云，又是「抓別人的拳頭去撞石獅子」。總之，受傷害的是台灣人，保證不是馬英九。謝長廷那天在電視上奉勸馬英九，「以小事大以智」(指台灣應以智慧去和中國週旋)，但很顯然馬氏是聽不進去或聽不懂的。
辯論結束，但效應才正要開始，依我看，公投的動能會在緩慢加溫中，逐漸引爆，而馬政府則會想盡手段去阻撓。在ECFA的「化獨漸統」毒素發酵中，我也看到了一則令人不寒而慄的新聞：報載吳揆就任前去香港秘會的共產黨要角郭炎，及相關集團，已入侵台灣大型金融企業，南山人壽與中信金；我馬上想到在這之前，老K的特偵組，是如何藉扁案金錢關係，在軟硬兼施對付中信金辜家，使其陷入經營困境，現在結論已慢慢浮現。原來國共是這樣子在密切合作，威逼台灣有歷史的望族，交出龐大事業體的。未來的戲碼，肯定會更多更複雜，我們都應睜大眼睛去看。紳士碰到無賴漢已夠煩人了，紳士碰到有執照的強盗要怎麼辦？另一方面，綠營在五都的戰略佈局，也逼近攤牌時刻，我衷心期盼所有綠營有實力的菁英，都是一群紳士；當蔡英文碰到馬英九，有如紳入碰到無賴漢，在自己內部，可千萬也別發生這種憾事才好。
下次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