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怕義和團
老包
2010/01/21 第期

    親愛的讀者,上星期談到民主社會總能發展出「一物剋一物」的奇妙功能,馬英九因違逆選民付託意旨,很快就受到民意抵制,在最近一連串選舉中,馬氏招牌就被視為票房毒藥;而在綠營方面,由於這兩年受到扁案土石流的無情打擊,多數人已能痛定思痛,謙卑自省,唯獨某些小團體,在特定本土媒體的護航下,仍顯露不可一世的驕氣,不斷把特定人選「選總統」掛在嘴邊,但最近已在另一股「拱林義雄」聲音壓制下,有所收歛,算是很另類的「一物剋一物」。 


    而這些案例的背後,其實都有媒體權力傲慢的因素。馬英九是統派媒體在溫室中栽培出來的政治產品,而眾所皆知,統媒乃是台灣社會,最具深藍權貴基本教義派作風的集團(范蘭欽式意識形態典型),這個集團所孕育出來的作品,當然不可能太貼近台灣的本土民主文化。我在媒體界從事政治觀察二十多年,其間歷經蔣經國、李登輝、陳水扁與馬英九幾個總統,頗能體會民主蛻變的風起雲湧,都和媒體意念的貫穿有關。這同時,我發現台灣社會大眾多有善良心腸,也充滿上進意志,願意將台灣推向多元民主的潮流;然而在關鍵時刻,跳出來當民主攔路虎的,通常就是媒體! 


    舉例而言,李登輝在當上總統後,一九九一年就打算將總統改為直接民選產生(原由萬年老賊國代「選舉」),當時就是在統媒的煽動嚇阻下(指稱會「中斷法統」、「引起戰爭」……等等不堪入目的說法),未能成功;直到李氏運用執政藝術,以時間換取空間,才在民氣的支撐下,於一九九六年實現總統民選。以當年統媒的氣焰(本土媒體仍處於青澀期,電子媒體尚未解禁開放),其所塑造出來的社會恐怖氛圍,善良的民眾,確實有很多人相信「總統若民選,台灣會亂,中共會打過來」,可見媒體扮演了多麼重大的角色。馬英九當年反對總統民選,原因就出在這種血統因緣,他和統媒的「直系血親」關係,才真的是燒成灰也抹滅不了。而統媒在阻止台灣民主蛻變的惡劣事跡,也可說是罄竹難書了,簡單的說,若非這一股蠻橫勢力居中杯葛,台灣的民主建設一定會有更高成就。 


    簡單的敘述,是在交代馬英九的「家世」背景。在一般人的生活經驗中,所謂本省人或外省人的區別,起初是蔣家時代外來統治的高壓政策,壓迫本省人而來,到了李登輝時代漸進式推行民主路線後,這些惡劣感受已漸淡化,可是唯獨統媒仍固守那一套權貴價值觀。馬英九正是承襲這一套價值觀,在當總統的。一直到最近,仍有媒體在得意渲染馬的第一親信金溥聰,「是清宮的直系後代」,後雖證實是一廂情願的假新聞、胡亂攀親,但仍可見這一票人的可卑貴氣心態。而從「莫非定律」來看,這個統派權力集團,要把自己定位為類似溥儀的末代皇帝翻版,倒也令人會心一笑。馬英九始終不能感受他超高票當選總統,那些選票付託的核心意涵,終究要關起門來扮皇帝(再由金溥聰去耍弄權力),其實都和他受到統媒思維制約有關。譬如說他已是「完全執政」的總統,卻持續在鬥爭綠營,也排斥王金平為首的老K非權貴派,一心一意要將執政權力集團,妝點為清宮殘夢的風景,這都是統媒長久以來,所塑造的小圈圈文化。 


    這樣的小圈圈文化,二十多年來已影響到台灣的民主進程,增加了蛻變的困難度;但現在,它影響的卻是馬英九的執政氣勢,台灣社會反而多了成熟磨練的機會,使民主的空間日益加大。我做這樣的判斷是有道理的,舉例而言,這一次馬氏權力集團,透過金氏的手,去強推地制法在國會過關,表面上老K贏了表決(四分之三多數,當然會贏),但在實質面呢?實質上,人們很容易就可以撥開法條迷障,而發現真相:啊,為什麼我們在地方選出的鄉鎮市長,其任期一下子就由四年變為九年了?這 是什麼古怪的選舉經驗?難道當年那種「老賊」文化又復活了嗎?接下來的每一場選舉話題,鐵定又會被拿出來談論檢驗。當然,昔日老K在媒體管制的特權環境中,老賊文化可以被美化為「法統守護」,但今日是媒體開放時代,縱使中國共產黨那種專制政權,仍要受到「谷歌」(google文化的挑戰,馬氏集團又怎麼可能禁止得了這些大鳴大放? 


    而馬氏的親信金溥聰,可以任意指揮部會首長及國會,去「搓圓揑扁」改變政策,或創造政策,這不僅會成為台灣民主史上一則難以抹滅的荒謬記錄,也在老K陣營種下虛無主義的病毒。試想,有了金溥聰,當閣揆的吳敦義又算什麼?恐怕只能當金溥聰的化?師,每天忙著替金講那些自己也不相信的打圓場話語吧?吳敦義昔日在高雄哭訴要北上當官(李登輝時代),時隔十多年,終於讓他盼到了機會,千方百計當了閣揆,卻是亂沒尊嚴、還要強顏歡笑的怪異官位,這也是老K政客始料未及的吧。那麼現在算來算去,權力最大,也最受老K政客所「敬仰」的,應該就是金大人了。然而這個金某人,空有一身權力,卻是牝雞司晨、讓人指指點點的,既然不能理直氣壯行使權力,又有什麼風光的? 


    我在提出這些銳利的針砭時,其實並無意去突顯某些政治人物的人格矛盾,但要特別強調的,就是一種變態的媒體文化,會扭曲公眾人物的生命成就。試想,如果不是統媒那種變態的外省權貴意識作祟,馬英九並非沒有機會為台灣的主體性民主建設,做出若干貢獻──畢竟他當了八年首都市長(市議會多數當後盾),也當選了總統又有國會超多數席次配合,執政的基礎條件實在太有利。然而今天他卻不「開大門、走大路」,寧願當統媒權貴基本教義派的玩偶,更可見這統媒的毒素實在「害死人」。監察院鍥而不舍通過彈劾檢察總長陳聰明又是一例,只因統媒基本教義派不滿那是扁時代通過的人事案(當時藍營國會多數,就疑慮是王金平和阿扁勾結的人選),就一再批鬥這個由國會表決通過、有任期保障的陳聰明,而陳總長也只好以凌遲扁案來宣示效忠,但仍一點用處也沒。批鬥陳聰明發展到最後,連一連串選舉老K失利,也說是沒拉下陳聰明害的──馬英九在檢討敗選時那樣說,我總想起一幅可笑的歷史場景:清朝末年,受到後宮依賴的義和團,在面對洋人槍砲時,聲稱只要身上貼有他們創作的符咒,就能防槍防砲,神力倍增。現在陳總長就要被剷除了,馬氏權力集團的「神力」倍增,也似乎指日可待了?這真是可笑的場景。媒體可以誤人到這種地步,你說可怕不可怕? 


    統媒可以讓馬氏集團走偏鋒,終致進退失據,讓台灣人民危機感日益高升。而在另一方面,我當然也憂慮本土台派,在強勢台派媒體熱衷介入人事案,走偏鋒的引導之下,使綠營陷入重整期的紛亂。很明顯的生態演變是:它只為某個並不特別出色的人選而運作時,就必須刻意去壓制或扭曲其他綠營傑出菁英的成就,豐富而精彩的故事全被埋沒,而整體綠營的能量跟著下降,至多只能維持在這個並不出色人選的空洞架構上。這是典型的「削足適履」,台派的進化時程,也就受到延誤。這樣的難題,我們在未來的時日都難以避免。而今天看到陳唐山宣布退出大台南市的選舉競逐,則讓我感到欣慰,也覺得我們有一股無形的力量,總在關鍵時刻浮現出來,替台派某些驕氣團體的失誤(包括台派媒體),進行校正與平衡,這真是民主派的福氣。打從一開始,我就不太認同陳唐山在台南參選的積極作為,其道理已不用再重覆說明;如今陳唐山宣布退出,又說希望他的引退,能帶動綠營的團結能量──我想這是很有建設性的義舉。去年陳唐山事件曾喧騰一時,當我再三反對陳唐山在台南回鍋參選時,發生了一個小插曲:由於陳和獨盟的特殊淵源,獨盟在內部會議就投票表決,做出支持陳參選的決議,但有一天在一場餐會,黃昭堂主席看著我(獨盟幹部也在場),說:「大家都支持陳唐山選啦,但是我一個人反對」,我當時說了一句:「你反對才是重要的」(意思說我敬重的人,沒有討厭我的見解,才是我在意的)。我不知道這一次陳唐山有這麼重要的決定(他若堅持參選,造勢下去也可能出線),是否和黃主席有關,但不管如何,這對綠營接下來的競爭文化,將產生正面影響──我也相信,或多或少,也會影響到本土媒體在過度介入人事時,能稍加自我控制。 


    每個綠營菁英,都能在「有所犧牲」的思維下,進行未來的人事競爭(競爭並非壞事,但總要有正面意義),那台派的能量就會有意想不到的累積性爆發力。因此,我也很想藉此告訴黃主席:多年來,我們為民主、建國所付出的心血,並沒有白費,而且在可預見的將來,一定會開花結果。我另有一個小故事,來做今天的結論:大約十六、七年前,有一天謝長廷跑來和我聊天,談台灣的政治與文化生態。當時是李登輝在朝,民進黨在野,合力推行民主工程的時代;我說我們這一代和上一代,都親身經歷了外來政權的壓迫,也看到了中國醬缸文化的可怕,因此我們都有很堅強的意志,去對抗這些惡勢力。但一、二十年後,我們的下一代繼起,但他們並無這些受害經驗,反而可能像韓國年輕人那樣,一味「趕流行」,熱衷「統一」,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豈不是很可怕? 


    謝長廷當時沉吟一下,說:「所以我們現在一定要更努力!」──報告黃主席,我當時的憂慮並沒有成真!相反的,現在的年輕世代(指有投票權的二十歲到三十歲世代),反而他們的台灣認同,都要強過其他世代呢!而這個年輕世代也沒有那些較年長世代者那麼「世故」,時常為了一點自家生意,幾個銅錢,就說和中國統一也是不錯的選項,多麼令人傷感的世代呢。我最近還聽說,宜蘭縣長和台東縣立委選舉,民主派能打贏,就是這個年輕世代發揮了資訊革命爆發力,加分不少呢。我因此更相信,台派綠營人士,未來如果能在這個世代身上,有更多著力與進化組織,必能讓統媒集團(或稱現代義和團)那些面目可憎的惡靈,受到有效壓制。無論如何,這二十年來我們的付出,並沒有隨著阿扁被禁錮在不堪的回憶中,而正在發光發亮呢。 


    下次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