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5的反思
薛化元
2008/12/04 第663期
我們比1895年幸運,因為台灣人意識已然形成,並提升到台灣國民意識是「操之在我」的境界。如何形塑一體感,對抗外來的威脅,是我們大家一起來就可以解決的問題。

【海角七號】爆紅之後,台灣又掀起一股【1895】熱。一個劃時代的年代,也是台灣被中國拋棄,而正式向中國告別的年代。


這部電影所透露的是,台灣人民面對被大清帝國拋棄而抗拒日本帝國接收的那一幕歷史。過去的歷史告訴我們,由於李鴻章喪權辱國所以把台灣割讓給日本,可是根據國際法,並非李鴻章簽字台灣就會割讓,也就是說條約需要經過簽字、批准、換約的程序,因此最終出賣台灣的並非李鴻章,而是大清帝國。亦即縱使光緒皇帝知道「台灣割則天下人心皆去」他也必需深慮,究竟避免北京遭受日本攻擊重要,還是保持台灣重要。中國為了她的利益,終究是捨棄了台灣。那一年台灣人民一廂悲憤,現在想想,真的不可回的是那個「天」,也就是中國這個國家。台灣為了中國利益被犧牲,但是也開啟了台灣一個新的時代。


面對日本帝國的入侵,台灣人民基於保鄉衛國的心情,起而與之對抗,這樣的對抗一時之間也就興起台灣的一體感,這是相對於日本帝國的台灣人的一體感。伴隨著在日本帝國統治下近代建設的展開,台灣人的一體感有了進一步發展的可能,在1895年後不久,台灣有了一份全島性的文字的媒體。就這樣台灣人也才擁有所謂「想像共同體(Imagined Community)」形成的可能性。對左派而言,這樣的另一個「民族」共同體形成的可能性也逐漸的建構完成。加上日本帝國統治台灣的差別性待遇,台灣人與之爭取權益,如此台灣非得是台灣人的台灣不可,台灣人一體感的意識終於形成。


可是形成了台灣人的意識與形成台灣國民意識是不同的,在台灣人當時的心靈中,很多人還有一個想像的祖國,一種想像的漢族血緣式的民族主義。因而在二次大戰結束,日本宣布投降之時,很多台灣人的菁英,就像其他國家的菁英一樣說:我們贏了!可是我們贏了什麼?是一件必需被思考的問題。228事件,是繼1895年之後的另一個重要的轉捩點,許多台灣人終於知道想像的祖國是什麼樣子,而漸次興起必需當家作主的意志。


隨之而來的動員戡亂、戒嚴,台灣人被迫「噤聲」。而國民黨敗退來台,進行白色恐怖的高壓統治,成了台灣島上不分「本省」、「外省」人共同的歷史經驗。在第七艦隊的捍衛下,宣稱遭到中華人民共和國實際的武裝是「宣傳」的,一體感對抗「共匪」的想像是真的。縱使國民黨當時是沒有民意基礎的外來政權,也是一種無母國的殖民統治。在這樣的情形下,如果走向自由、民主,台灣住民當家做主,除台灣之外別無祖國也是一種完成的可能。


但是在2008年面臨了新的變局,經過自由化、民主化之後,由於台灣島上的住民可以自己決定誰來執政,那一種以為自己可以當家做主的感覺油然而生。不過面對中國的和平統戰之際,若是執政者認為自己統治的是中國轄下的一個地區,台灣人則應重新思考,此時不是外來政權的問題而是另一個母國已經浮現的問題。我們比1895年幸運,因為台灣人意識已然形成,並提升到台灣國民意識是「操之在我」的境界。在這個歷史的關鍵轉捩點,如何形塑一體感,對抗外來的威脅,不是一個看別人怎麼做的問題,而是我們大家一起來就可以解決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