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大歡送李鴻禧、蔡墩銘、柯芳枝榮退
何榮幸
2002/06/20 第期
被陳水扁總統尊稱為「國師」的台大法律系教授李鴻禧,昨日在門生故舊與家人的熱烈掌聲中,與刑法權威蔡墩銘、商法名師柯芳枝共同從學術領域正式退休,從此投入人生另一個更加浪漫自在的階段。

台大法律學院昨日下午舉辦「蔡墩銘、柯芳枝、李鴻禧教授榮退演講會」,以表達對這三位著名學者的尊崇與不捨。司法院院長翁岳生、大法官蘇俊雄、行政院政務委員許志雄、公平會主委黃宗樂、前副總統辦公室主任蔡明華及廖義男、林山田、許宗力、林子儀等眾多「台大法律人」皆出席致意。


台大法律學院讚譽蔡墩銘係「刑事法的祭酒」,稱許柯芳枝「經師人師」,並譽李鴻禧為「古之大人,今之國師」。

為了參加父親的「畢業典禮」,李鴻禧的兒子、嘉義市副市長李俊俋特別請假三天,在昨日會場上充當照相師,並與母親、姐姐共同分享父親受到的學術尊崇。李俊俋說,李鴻禧未來會減少政治活動,多做自己想做的事。

李鴻禧則相當感性表示,他是「浪漫得不可救藥的人」,當年決心投入憲法領域後,原本他的退休心願是:一、解除戒嚴;二、台大至少有三人以上專研公法。如今台灣早已完成政黨輪替、台大法律系多位門生更已青出於藍,讓他在退休時有種幸福的感覺。

李鴻禧說,他在一九九四年幫助陳水扁完成「不可能的任務」當選台北市長,一九九六年協助彭明敏代表民進黨參選總統,這一路走來,國民黨、親民黨以為他是老狐狸,社會稱他為名嘴,但他其實有點害羞,他更喜歡的是音樂、美術、攝影、文學,現在更熱中研究玻璃、動植物,「家中六千多張古典唱片,也還有三百多張沒有聽」,他很高興在人生黃昏的時候,還能看到這麼多美好景象。
(中國時報記者何榮幸台北報導)

法學界三巨擘 光榮退休了
〔自由時報記者郭怡君╱台北報導〕

台大法律學院昨為屆齡退休的刑法權威蔡墩銘、商事法名師柯芳枝和憲法泰斗李鴻禧舉辦榮退演講會,李鴻禧在會中回憶與憲法結緣經過,「好像自己就是為台灣的憲法才誕生的」,他表示,退休前能看到台灣達成政權和平輪替非常幸福,但他強調國民黨和親民黨「要加油」,光用拙劣方法整民進黨,無法達成在野黨和執政黨良性互動,對台灣並不好。

李鴻禧說,他從沒想到政黨輪替可這麼快達成,當初很擔心會造成社會大變動,還好國民黨沒有很快垮台,看到新政府受盡老國會欺壓,讓他一方面為阿扁難過,一方面覺得這樣最好,因為絕對的權力會造成絕對的腐敗,阿扁總統撐不起來,也就不會走向獨裁,台灣的民主才有機會慢慢沈澱成長。

台大憲法教授許宗力在引言時特別推崇李鴻禧在憲法教學上對學生的啟蒙,「沒有李鴻禧就沒有今天的許宗力」。他回憶,一九七五年第一次聽李老師演講「憲法的地殼變動」,教室爆滿到連地上都坐著聽眾,很多人趴著窗台聽,他也是其中之一,聽演講後就好像「在憲法的沙漠看到一處綠洲」,從此啟發他對憲法的興趣。

許宗力透露,李老師勉勵學生們「立志當人權的傳道士」,並積極以助講行動當一個民主推手,但戒嚴時期李老師被當局列為四大寇,受情治人員全天候跟監,李師母曾提起,每次看到李老師被情治人員請出去,都有「永遠再也看不到他」感覺,李老師還因此預立遺囑。

李鴻禧的兒子嘉義市副市長李俊俋為參加父親「畢業典禮」,跟市府請三天假,昨全程充當攝影師,李鴻禧大學畢業後在嘉義商職任教的第一代學生也趕來參加榮退演講會,場面相當溫馨。

被台大法學院譽為「刑事法的祭酒、跨世紀的宗師」的蔡墩銘,是國內刑法學界的權威,大法官蘇俊雄昨日在引言時特別推崇蔡墩銘對國內新舊刑法體系有承先啟後的貢獻,帶動國內刑法和犯罪學研究的新風氣。

蔡墩銘在會中謙遜地表示自己不善言語、不會奉承和交際,只是一直躲在社會角落觀察台灣社會做忠實記錄,但法界人士都認為,蔡墩銘常寫不畏統治權威的文章,為爭取人民集會遊行自由、廢除刑法一百條、制訂國安三法的不合理處,提供至為關鍵的理論基礎。

在台大法律系傳授商法、公司法和票據法的柯芳枝則是深受學生愛戴的「柯媽媽」,在台大任教超過四十年,隨和的她,自曝當年第一次報考司法官檢定考試時的糗事,因為當年她反共意識強烈,凡是跟共產黨有關的東西一律不看,結果檢定考的國文作文題目出的是「評論中共人民公社的制度」,一無所知的她完全不會寫,國文就這麼被當。

院長廖義男說,三位教授榮退,但「學說長在、風範永存」,雖然一口氣有三位好老師退休,讓他依依不捨,但希望後輩師生都能記取前輩的智慧再發揚光大。

國師諍言

「國民黨沒有倒下去,民進黨才不會腐化,絕對的權力會造成絕對的腐化……我現在最擔心的反而是國民黨、親民黨不爭氣,連戰、宋楚瑜要加油……」 這是「阿扁國師」李鴻禧在光榮退休儀式上的諍言。不知他的得意學生陳水扁、視他為眼中釘的連戰與宋楚瑜,能不能深刻體會這位憲法學者對於民主人權的堅持,以及對於掌權者可能腐化墮落的警覺。 李鴻禧專研憲法,但中華民國憲法修改次數之頻繁、內容之殘缺矛盾與四不像,恐怕早已是台灣憲法學者在課堂上的最大夢魘,距離李鴻禧醉心的內閣制典範更是漸行漸遠,這必然是李鴻禧一路走來無以名之的某種焦慮。 而在台灣國家認同嚴重分歧的泛政治化環境中,自由派學者往往被迫在統獨兩端選邊站。但統獨問題並非政黨輪替就能解決、民主改革也非政黨輪替後的必然,如何在政黨輪替後保持適當的監督與提醒,這恐怕也是李鴻禧某種程度的憂心與掙扎。 「絕對的權力會造成絕對的腐化」,這是李鴻禧走向另一個浪漫自在人生前的再次提醒,更是朝野政治人物與台灣社會不應輕忽遺忘的真理。 (作者為中國時報記者何榮幸)